（十九）

檀香，慢慢的燃起，散发出淡淡的薰衣味道，漂浮着，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只稍是闻上一口，都觉得沁人心脾。

被点燃的香薰，孤零零地燃烧着，那泛着点点火红的火光，也算是这房间里头，唯一的光源了。

漆黑的房间里，看不到丝毫光亮，如同被黑夜吞噬的白昼，也不见有什么星空之色，若是呆的久了，人恐怕都是要疯了去。

不过好在，也不会有人一直待这儿的。

嘎吱——

老旧的木门被打开，传来摇摇欲坠的声音，很是刺耳，成落皱了皱眉头，声音，倒是大了些。

不过大归大了罢，她也没什么办法，悄悄的将门合上，这次的力道，可就小了许多，想来也是不愿影响床上那人的休息吧。

古朴的窗棂，还有些夹杂着的淡淡的檀香，细腻的纹路，哪怕是成落对此不甚了解，也能够揣测的一二——

这房子的材质，不是凡货。

窗棂被支棱起来，外头的阳光也是得以倾洒，如同一个个调皮的孩子一般，不住地往房间里钻，又像是长了脚一样，缓慢但又迅速的爬上了沉木质的床。

引得床上的女子眉间微蹙。

看来是被晃到了。

女子生不得有多俊俏，只是那般玲珑的身段，随着时间的推移，倒也越发明显，姣好的五官，再配上精致的妆容，怎一个美字可以了得？

初醒的阳光，自然带着点温和，它轻刷着女子的睫毛，露出好看的弧度，宛如巧夺的明暗色调，成落只是待在床边，都不由得看呆了去。

以至于手中的湿巾，也是忘了敷上。

温度一变，成落也是微微反应过来，暗道自己一声花痴，嗔怪着将湿巾叠成了三折，慢慢擦拭着脸颊。

由上而下，露出清姐那副，姣好的面容来，她的喉咙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

“还真……挺好看的。”

柔软的湿巾，带来阵阵清凉，抚摸在清姐的脸上，微蹙的眉间，也是彻底的舒展开来。

成落擦拭着，眼神不自觉的打量着清姐的身段，君子爱财不假，但取之亦有道，她成落虽不爱财，但看到美女，她也是会馋上一馋的。

“正好现在她没醒。”

丝丝邪恶的念头，爬上了成落的心房，手中的湿巾划过清姐的脸颊，一路向下，再好生抚摸着那光滑的鹅颈，目光向下，逐渐越过了锁骨，到达了哪怕是白脸哥，也未曾接触的地方。

成落脸上自是一喜，可淡淡的声音，落在了她的耳边，却是，如遭雷击：

“你再往下半步，复活的事，你一个人来吧。”

清冷的眸子，不杂任何感情，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似要把成落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都是给看破了去。

手中的动作自是一僵，成落脸上的笑容也是瞬间凝固。

“那个，那啥，你醒了啊！”

被识破的窘迫，困扰着她，眼下的局面尴尬，又被清姐那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想做坏事的念头，也是生生给掐灭了去，当下也只能打着哈哈，试图缓解清

姐心中几欲喷发的怨气。

“醒了，若是再不醒，恐怕连身子被看了去，我也是毫不知情。”

清姐鼻尖一哼，语气当中的怨气可是格外之深，这一点，成落自然也能感觉得到，但她也不能干啥，只得一脸陪笑着，招呼着外头的人送吃的进来。

那番模样，活脱脱是一个管家姿态，哪还有最初清姐见到她时的那般杀伐果断呢？

其实这也是熟了的缘故，这要是跟你不熟，成落手起刀落，直接可就见血了。

鱼村的菜色，算不上什么珍馐美味，只是许久未曾进食，芬芳闻在清姐嘴里，也是口齿生津，斜昵了成落一眼，目光便落在了端进来的菜身上。

至于成落，她也是哼了一声，就是想计较，也得吃饱了才行。

羡羡捧着食物进来，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清姐身上，心头自是一喜，她把手中的菜碟放在桌上，清脆的声音，她的欣喜也是传了出来：

“清夭姑娘，你终于醒了。”

她咧开嘴笑了笑，眼中的关心都是没能藏住，看得清姐心头一热，方才被成落轻薄的不快一扫而光，很自然的把饭菜接了过来，嘴里头还说道：

“谢谢羡羡，你有心了。”

“不像某个人，动歪脑经。”

这里的某个人，自然是指成落了，她被清姐这么一提，脸上也是有些挂不太住，当即打了个哈哈，把话题扯开了去：

“说起来那八爪神鱼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发善心了，居然会把你给还回来，不然，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提到这个，清姐扒拉着饭菜的筷子也是停了下来，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于八爪神鱼的行为，她也很是疑惑。

嘎吱——

合上的木门再度打开，三人都是极具默契地缄口不言，方才提的什么话题也给抛开了去，阴影散去，清姐也得以见到，张叔那副沉默的神情，欲言又止。

“张叔，你来了啊。”

成落嘴角一笑，很是主动的迎了上去，拉起张叔那虽然干枯但很是有力的手掌，慢慢的牵着走到了清姐床边。

有些厚重的烟草味，清姐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她的素养也是极好，张叔身上的烟草味道比起那天遇到的还要重上几分，看来这段时间抽烟的次数更是频繁了。

尽管如此，清姐也只是眉头微蹙了一下，很快便是恢复了原状，一抹淡淡的笑容，始终浮现着。

沉默了半晌，张叔觉得这么久不说话，气氛也是有那么点尴尬，他轻咳了一声，干枯的脸上，很是生硬地扯了个难看的笑容：

“她们把你救出来了，那就好，我已经说服叶叔把你们的通缉令给撤了，你们不用担心。”

闻言，清姐她们脸上都是一喜，特别是羡羡，她的通缉令可以说是很早以前就存在着了，现在能够撤掉，岂不是可以证明说，鱼村开始接受自己了吗？

一念至此，她的心头也是一热，眼眶削是红润了许多。

张叔轻叹一声，微皱的眉头得以舒展开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问道：

“清夭姑娘，虽

然这个问题很唐突，不过我还是想请问一下。”

手中的瓷碗轻放，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旁边的成落也是感激张叔能够撤销她们的通缉令，拍了拍胸脯道：

“张叔，既然叫了一声叔，那就不用这般客气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听到这，张叔也是松了口气，颇为感激地看了一眼成落，暗叹自己的选择没有做错，如果不是之前排除村民的思想工作，劝说他们让成落她们出海，恐怕现在，可没那么好说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成落能开口说出这番话来，自然是感念之前张叔的帮忙，虽然那柄匕首并未派上什么用场，可光是那落脚的船，也是个大忙了，因此这时候投桃报李，倒也意料之中。

张叔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那因为紧张而扯得皱皱巴巴的衣角，也是给抚平了去，换来的平整，他的思绪收了回来，轻咳了一下，开口说道：

“我想问的是，你们此番出海，有碰到祭祀吗？”

佝偻的身躯，总是不停地颤抖着，那嘴边的咳嗽，好像从印象中，就一直伴随，并不华丽的衣裳，作为一村祭祀来说，也是节俭。

尽管成落她们看祭祀很不爽，认为祭祖的行为哪怕是祖上传下的，也未免太过凶残了些，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遇上了，自然是要救的。

清姐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成落身上，要说这次出海的动作，基本落在了成落的身上，要是见了，也必然是她才能见到。

张叔的目光跟着一转，落在了成落脸上，也锁定了那紧皱的眉头，不断回想着。

遗憾的是，期盼的目光，也是在成落缓缓的摇头中，逐渐落寞。

“很抱歉，张叔，我仔细的在回想了，但记忆中，真的没有任何关于祭祀的印象。”

“他的样貌虽然我见得不多，但终归是有些记忆的，可是……”

后面的话，成落的声音也渐渐淡了下去，张叔也是沉默不语，眼中的神色逐渐黯淡，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不用她说，张叔也大概能够猜到祭祀的结果，大抵是老了吧。

在村子里，死是不能随便说的，犯祖上的忌讳，平日里谁家某户死了人，也只能说老。

权当是对那些失去亲友的心情会好一些罢。

想到这，张叔张了张嘴，枯涩的嘴唇一张一合，终归是叹了一下，那平整好的衣角，又是给揉皱了去，再待下去，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张叔踌躇了一会儿，也是摇了摇头，准备着起身离开。

“张叔……”

成落还想着搀扶一下，却被一只干枯的手给拒绝了，上头的力道，孱弱且坚定，只是那一下子弯下去的背，带着些许佝偻，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一样。

众人心中都是一叹。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房间，也是因为张叔这一茬，削微的沉默了下来。

嘎吱——

拉着老长声音的木门，晃晃悠悠的开，晃晃悠悠的关，房间里的几人，也打开了一扇沉重之门。

张叔的背影，渐渐是远去了，徒留下面面相觑的她们，紧锁的眉头，始终不得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