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三是在接到电话的一周后才开车去往了上海，和高雯婧说的理由是公司还有一些工作要交接，其实只是找了个熟识的渔船学习钓鱼去了。之所以这么拖着，是因为蔡小三深知对方的想法，这么做可以激化他们着急的心理，在未来的对弈中更容易露出破绽。无声的对抗之中，把握住每一个细节都是至关重要的。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在上海这样的经济发达的都市拔地而起一方帝国的人，手上究竟还有着怎样的手段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只能尽量地走好每一步。

从苏州到上海的路程其实并不算远，但是那些耗油量极高的超级跑车并不是适用于这样的路途，他的选择是一台保时捷的帕拉梅拉。低调而又足以彰显自己身份的汽车，虽然在这座富商云集的城市并不算突出，但人靠衣装马靠鞍，表面功夫该做还是得做一做。高雯婧早就为他准备好了酒店，既然是要自己包装成猎物送到猎人的圈套里，蔡小三便没有拒绝，迈着阔步便办理了入住。

他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不远处的黄浦江，天色慢慢地昏暗起来，江边两侧高楼林立的大厦们都纷纷亮起了不同色彩的灯和用于播放广告的屏幕。灯光映在江面上，寥寥几艘同样亮着灯船在江面上缓慢地行驶着。这是一座因为纸醉金迷而闻名的城市，多少兜里有点小钱的乡镇企业家都会在这里大肆地挥霍着自己的钱财，竭尽自己拥有的来感受这这座城市能够提供的享受。

蔡小三来过上海的次数并不多，多数都是和刘小云一起，她会在结束和合作商的会议之后带着他一同到江边吹着江风，看着那些满载着游客的船从面前驶过。有时候是一杯简简单单地快销咖啡，又时候又是特地准备过的红酒和牛角包，只不过没有高脚杯，只能在附近的奶茶店里要了两个透明塑料杯子代替。聊的东西很少，但情绪很多。彼此不会表达，但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看看远处的眼神渐渐地模糊了起来，那些回忆的画面像是用于播放的电影的胶片似的一帧一帧地重新在他的脑海里播放，直到蔡小三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他才把早已放远的目光快速收回。那是高雯婧的来电，想必她应该是在订房间的时候嘱咐过酒店的经理，让他在这间房间的顾客办理入住的时候知会她一声。所以在蔡小三进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的电话就到了。

“三哥，你终于到上海了，我可等了你好久了。之前在苏州的时候你答应我要好好招待我，虽然说食言了。但没关系，这次你来了上海，这里可是我的主场，轮到我来招待你了。车子已经到楼底下了，一起吃个便饭吧。”高雯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可以在开心的时候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傻笑。但是等她重新回到隆德集团千金这个身份的时候，做事又会雷厉风行，把所有的流程安排好，被安排的人自然是没有机会拒绝的。

当然，蔡小三也没想过拒绝，他来上海本就是为了这顿晚餐。

巴黎定制的西装全世界就只有这么一件，和商场里那些量产的商品不同，这是只贴合蔡小三身型的一件西装。之前也穿过几次，每次穿过之后也会吩咐助理仔细地清洁和护理，这样的衣服他不止有一件，但他选择了这一件的原因，是因为这是优小优和王硕在四辛味成立的那天两个人凑钱给他买的礼物。他把自己的兄弟们留在大后方，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倒下了，会接住他后背的人只有那几个人。现在，他的肩膀上担着无比沉重的担子，他背着他们这些人的命运，要带着兄弟们的心奔赴前线！

酒店的大门外果真停着一辆宾利飞驰，就是高雯婧当时去斯洛克集团时乘坐的那一辆。

这辆车在这家酒店有着极高的代表性，在蔡小三信步前行侧身上车的时候，背后还有酒店前厅的工作人员和经理的伴随送别。能让隆德集团如此对待的人，必然是一位尊贵身份客人。车是那位千金的专用车，司机也是高家的管家老钱。这些，无疑都是对这位陌生男人身份最好的证明。

老钱从总公司大楼的车库里取车之前，高雯婧叮嘱过他就负责开车就好，不要和蔡小三有什么交流，还说了这是父亲的指示。其实高瑾昆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高雯婧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老钱这个人有点喜欢八卦。他负责的工作不多，虽然表面上是管家，但其实家里的大小事务几乎都用不着他来管，倒是负责保洁的阿姨到处在打点。更多的时候老钱其实是个司机，虽然他只负责接送高瑾昆和高雯婧妇女二人，还有就是帮着高瑾昆打点一些繁琐的小事。算是高瑾昆的心腹，偶尔两人也会在书房里推杯换盏。如果把高瑾昆比作皇帝的话，那老钱就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太监。

所以大部分时间老钱都是个很闲的人，无聊的时候会充当总公司大楼的办公室主任，但不负责端茶倒水和指挥保洁打扫卫生间的工作。更多的时候，他会跟那些忙活了一上午到了午休时间吃着外卖的职员们，明目张胆地打听公司里的那些大小八卦。比如销售部的小陈和她认识的一个有钱客户被人发现在一家海鲜餐厅里抓拍到一起吃饭，那间餐厅的顶上楼层就是人们的情侣酒店。还有广告部的秃头总监和一个新入职的实习生助理在公司无人的会议室里的激吻，结果被身为主办会计师的妻子找个地方抽烟的时候捉奸当场，那天的会议室比往常开大会都热闹。这些八卦，几乎就是老钱最喜欢的事情。

那天来接高雯婧回上海的司机自然也是老钱，即使是身为大小姐的高雯婧也没避免被他八卦，因为那天是蔡小三扶着醉熏熏的她上了车。高雯婧每每想起那天晚上的约会都会脸红，自然不想这个爱八卦的中年男人对蔡小三问出那些让人尴尬的问题。如果对蔡小三抛出橄榄枝这件事真的如她心里猜测的那样，那么老钱必然知道，毕竟自己的父亲一定会向老钱透露这样的信息，这样的叮嘱是必要的。

车子驶过东方明珠塔不远处的公路，车身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大厦，覆盖着大厦的钢化玻璃被各色的灯光渲染成同样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身处在一座被赛博朋克风完全覆盖的街道，周遭都是五彩斑斓的科技风建筑。。如果是曾经那个中二少年时期的蔡小三，或许会幻想着自己正驶过初音未来的全息投影，因为老钱正在车里放着那首曾经火遍大街小巷一度成为奶茶店首选歌曲的甩葱歌。没想到这个头顶毛发稀松的中年人居然会听这么二次元的音乐，也全然不顾蔡小三愿不愿意听。

音乐声渐渐变小，是老钱通过方向盘的音量调节按钮在控制。甩葱歌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子一首最近很红的《消愁》。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老钱用他那五音不全和有些沙哑的嗓音，伴随着20个扬声器带出的清晰的人声一起唱着这句他认为写的恰到好处的歌词。蔡小三倒也并不反感他这么做，只是车里的氛围被这种混合在一起的歌声弄的违和感十足。现在坐在后排的那位穿着高档西装的尊贵客人并不想是要去高档餐厅和商界大鳄共进晚餐，而是随便打了一辆网约车，司机并不在乎自己的糟糕的歌声会给乘客带来不好的乘坐体验，反正到了目的地之后就这辈子也见不着了。

老钱突然停止了歌唱，音乐也被调到了最小声：“不好意思啊蔡先生，我们做

司机的在晚上开车就是容易跟着音乐一起唱两句，没打扰到您吧。”这会儿才想起来致歉，这是作为高家管家应有的觉悟吗。蔡小三这样想着，但他没说，只是微笑着回应了一句没关系，心里还是接着吐槽，刚才的甩葱歌怎么不跟着唱该不会是接不上吧。

老钱继续目视着前方，每一次刹车都很轻柔，不会给蔡小三不好的感受，这一点还是能够看出他是个专业的司机：“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们家小姐这么对一个男人，之前好几个少爷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来公司等了很久都没能见上她一面。蔡先生，我们家小姐虽然见多识广，管理公司方面也绝对是把好手，但在感情这方面啊还是个小丫头，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还请蔡先生您担待着点。这话你可别告诉她啊，我年轻的时候就跟在老爷身边了，雯婧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

蔡小三大概知道了这老头说这些话的意图，无非就是类似于在一场相亲之后，男方和女方的舅舅单独吃饭，舅舅说我这个外甥女哪哪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差，让男方多包容一些。但是蔡小三听着觉得特别别扭，他和高雯婧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正儿八经的约会也只有一次，而且那次约会还是带着目的性的。他清楚高雯婧对自己是有那方面心思的，但是他并不打算面对这段感情，更不会开始那样的关系。

“那个，您误会了钱大哥，我和雯婧她不是……”蔡小三还没说完，老钱就重新调高了音量，似乎并不想听他的解释。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老钱似乎是在暗示着蔡小三什么，是想代表隆德集团，不，是代表他口中的那位老爷表明态度，当初让高雯婧来找蔡小三就是想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驸马爷。因为此刻他已经放起了经典金曲，那首关于爱情的《勇气》。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不难看出刚才老钱刚才是在绕路，应该就是在找个机会说刚才那些话。这首歌结束的时候，老钱刚好踩了一脚刹车，宾利飞驰就这样停在了一栋商业大厦的门外。这间黑珍珠餐厅在这栋大楼的顶层，吃完饭可以选择下一层楼的SPA或者到天台的无边泳池。车子停住之后，很快就有穿着礼服的侍者上前打开车门，显然这辆车在这里和酒店有着同样的影响力。

在蔡小三下车的同时，老钱也下了车，这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情，司机应该在后排乘客下车后就驾驶汽车前往停车场。老钱下车后，走到了蔡小三的身边，把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礼盒交到了手中：“这是老板叫我准备的，你舟车劳顿肯定没时间买礼物。老爷觉得，只有你能在今天哄她开心。”

蔡小三看着手中的礼盒，又对着老钱微微颔首。他不清楚老钱话里的意思，但也没有拒绝。

“小姐表面上看着是很强势精干，那是因为她是身份让她必须要这样做。她很少对别人表现自己柔软的一面，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就连老爷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虽然我不知道老爷和小姐喜欢你哪一点，但我不想看见她受伤害。”说完，老钱还没等蔡小三回答，就转身回到了驾驶座上把车开走了。

刚才还是一个喜欢开夜车的时候唱歌的中年男人，但刚才他说那些的时候又像是一个硬派的长辈把自己心爱的小女孩交给另外一个人手中的既视感。不过也难怪，就算高雯婧是高家的小姐，而老钱也只是区区的一个管家而已。但从她很小的时候，就是他陪伴着长大的。高瑾昆是一个大型企业的老板工作一定很忙，是这位中年男人照顾她成长。虽然对高雯婧还是毕恭毕敬地以仆人的状态对待，但在她的心里高雯婧同样也是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