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不可雕

上官校长见于水有些发愣，立刻反应过来，有些失言。无忧谷被灭，那是于水曾经生活成长的地方，此时不小心提起，难免会惹的于水伤感。急忙接着说道：“你现在的问题不是道法修为太弱，而是你肉身修为实在太强大了！”

见于水抬头看着他，脸上又是一副迷惑的样子，才继续说道：“若是平日里对敌作战，自然是越强大越好。可是太过追求一时的强大，肉身和道法失去平衡，长远看来，却是修行的大忌。”

“肉身修炼乃是仙道根基，灵力修炼则是成仙的途径。不过修行一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天虽可逆，却是艰难无比。你现在道法修为，已是炼神境巅峰，想必已经感受到超然境的壁障。”

于水点了点头，想起那日解毒完成，体内灵气勃发，自行冲击超然境的壁障。可是却连续失败，不仅灵力耗尽而且神识不稳，险些陷入走火入魔之境。此时想起，还有些后怕。

上官校长点点头，接着说道：“其实道法修为进入超然境，才算是踏上了修仙的第一步，道法古籍称之为筑基。筑基之后，更有聚气、炼体、凝元三种境界。天地灵力才能在体内不停的凝炼，日后凝虚为实，生就体内灵丹，便可感应虚空仙灵之气，才有机会飞升成仙。”

于水道法向来都是自修。他体内神宫中，只有种种道法修行方式，虽然极为神奇玄妙，可是关于种种修炼成仙的理论，却是没有。而自己读过的修行典籍虽多，可是真正的秘藏修行之法却是极少。所以于水关于修行的一些高深理论，的确还是一知半解。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上官校长不仅道法修为高明，更是博学多识，此番亲自指点于水修行，也是于水的机缘。

全神贯注，听着上官校长继续说道：“故而一心修仙者，通常是在晋级超然境后，才开始重新凝气炼体。而且只有肉身晋级到圣者境后，才有可能承受道法修为到凝元境时，凝虚为实而成灵丹的灵力冲击。”

“修行的确要武道和道法同修，不然的话，肉身不够强大，难以承受生成灵丹的灵力冲击，说不定便会爆体而亡。可是在未曾晋级超然境之前，肉身修为越是强大，晋级便越是艰难。你现在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天虽可逆，可是机会极为渺茫。你肉身修为越强，体内超然境壁障便越是坚韧牢固。虽然说一旦破障而成超然境，修为定会突飞猛进，可是壁障不破，终究是无法踏上修仙第一步。”

“三年前，我苦修灵力，破障而成超然境修士的时候，肉身修为不过是黄金级巅峰，连钻石级都不是，可是冲击超然境壁障时，已经是艰难无比。靠着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点远古灵药破障丹的碎片，才侥幸晋级成功。那破障丹极为神奇，就只是一点点碎片，便极大的增强了灵力的冲击之力。并且冲开超然境壁障之后，残余药力立刻滋养肉身，帮我挡住了暴涨的灵力冲击。否则的话，以我当时黄金级的肉身，只怕会被瞬间涌入体内的天地灵力给撑爆。以后你有机会遇到真的破障丹的话，哪怕只是一点碎片，也要不惜代价得到，为冲击超然境准备。”

于水急忙点头，表示记住。

上官校长接着说道：“你现在武道修为已是金钻级，比我当日肉身超过了两个大境界。说实在的，我有些不敢想象，你体内超然境壁障，会牢固到何等程度。若不是你小子一直表现的如此变态，我甚至怀疑，你终生都无法晋级超然境。”

于水想起当天的情形，不由点了点头。上官校长说道没错。当时自己虽然身中剧毒，可是四座神宫内灵力却一直在炼化累积。当所有毒素都被木化术炼化吸收后，体内灵力已累积至巅峰境界。而且是四系灵力合一，威能之强，可想而知。饶是如此，依旧没能冲破超然境壁障，反而险些被心魔反噬。想到这里，于水眉头不由得越皱越紧。

上官校长摇摇头，说道：“小子，我担心你日后冲击超然境，只怕还会越发的艰难。”

伸手拍了拍于水的肩膀，以示安慰，说道：“你灵力累积基本上已是炼神境巅峰，可是不入超然境，即便是再努力，聚气纯化也是有限，灵力威能提高艰难。可是你现在的灵力强度，刚好适合淬炼肉身。肉身在灵力滋养下，会不断的晋级，变得越发强横。可是肉身越强，超然境壁障便是越加坚固，日后破障便越发艰难，这是一个极难解的循环。若是在你晋级超然境之前，肉身先晋级圣者级，只怕你破开超然境的壁障，晋级仙道，终生无望。”

“虽然武道圣者，绝对也是一方强者。可是比起超然境之后，即便是刚刚凝气有成的修士，道法威能之强，也不是普通的武道圣者所能相抗。武道圣者肉身强大，毕竟不过是自身。而晋级超然境后，则是可与天地相通，运转使用的是天地间的灵力。试想一个人，如何能与天地相抗？自然不会是超然境修士的对手

。”

“虽然古籍中也有记载，有人能以肉身成圣，一力破万法，纵横无敌。可是无法感应仙界灵气，即便是一时强横无比，到底是惘然。寿元一到，气损血亏，终究还是归于尘土。”

看着于水，上官校长缓缓说道：“你修行天赋之高，是我平生所未见，我真不希望你踏上以武道称雄的路。要知道道法修为，才是成仙的正途。我再提醒你一次，如果有机会得到破障丹的话，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也一定要得到手。以你目前修为，超然境壁障虽然坚固，可是有破障丹相助，未尝不可一试。”

见于水连连点头，面色沉重，上官校长忽然微笑道：“小子，不要担心。修炼虽难，可是总有一线希望，须知天无绝人之路。以你肉身之强，若是当真能破障而成超然境的强者，那可是最好的灵力载体。绝对是突飞猛进，甚至一飞冲天，瞬间便能冲击凝元境，也未可知。可是比我这个孱弱的身体，强的太多了。”

于水也是略有奇怪，上官校长刚刚说过，三年前，他晋级超然境时，便是黄金级巅峰。此时神识感应他肉身的气息，不过还是钻石级，连钻石级圆满都差的远，更不要说是钻石级巅峰了。光以武道而论，上官校长的确是远不如自己肉身强大。可是他也知道，若是当真动手，上官校长施展出强大的道法，自己绝非对手。

一番交流，上官校长知道这小子修为天赋极高，可是向来都是自修。虽然精进极快，可毕竟年青，所知有限。虽然于水自觉博览群书，可是真的神奇的道法典籍，无不都是各家个人的宝物，基本上秘不示人，他又如何能得到？因此于水读书虽多，不过是增长见闻，真正道法所得，不过皮毛。

上官校长摇摇头，却对于水详细解释道：“进入超然境后，便是聚气，炼体，凝元三个境界。你还不知，超然境后，便是修仙筑基。引动炼化的灵力，要比筑基前，精纯太多。若是直接与气血相融，体内搬运的话，以我目前肉身的强度，只怕立刻便会破体而出，经脉俱毁。只有现在丹田内，将灵力汇聚一起，便是聚气。平日对敌，都是神识引导天地灵力攻击，通常不敢运转体内的灵力。修行时神识操控，一丝丝融入气血中，缓缓的淬炼肉身。等到肉身强度增长，可以与灵力相融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开始以灵力炼体。炼体最后，肉身已能和灵力完全相融，经脉强韧，灵力可在体内随意运转，任意炼化灵力入体而无伤，方才能在丹田内，逐渐的化虚为实，凝元成丹。”

摇了摇头，叹道：“我如超然境已有三年，却只聚气初级。肉身气血炼化灵力，极为艰难，目前才是钻石级。也不知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炼体成功。至于凝元成丹，以我的资质和修行进度，只怕终生无望。小子，你年纪小，资质高，真希望你在晋级超然境后，凝元成功。日后当真能破空飞升的话，也给人族一个成仙的例子，和希望。”

于水也想起心中一个疑问，忍不住问道：“校长，都说修仙，修仙，难道真的有人能修道成仙吗？”

上官校长忽然闭目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之后，才叹息一声，说道：“这也是我的疑问。我曾经效仿于阅于师，找到无数的典籍查阅。据我所知，千年前，的确有人飞升成仙。那时候人族被迫入海求生，由科技文明，转化为修仙文明。，所有武道和道法，一切都是初创，仙道艰难，可想而知。可是在那个年代，依旧有人飞升成仙。不过后来，人族和海族都开始修炼，道法也越来越是高明，可是却再没有记载，有谁破空飞升！”

再次叹息一声，说道：“我翻阅过几位前辈留下的修炼典籍。他们都是当时的天才，都修炼到了超然境后的凝元巅峰，可是不知为何，始终无法牵引到那一丝仙灵之气，凝元成丹。更无法引动仙灵之气洗礼，破空飞升。而据这几位前辈记载，他们明明感受到了虚空中的仙灵之气，却始终无法牵引入体，终究还是遗憾而终。”

看着于水说道：“阿水，我希望你能是数百年来，飞升仙界的第一人，给人族，也是给我，一个希望。”

于水摇摇头，道：“校长，我非常感谢您今天对我修行的指点，您太高看我了。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前辈，都失败了，我不认为我就能修炼成仙。而且，我觉得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成仙呢？孤零零的一个人的成仙，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上官校长大怒，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于水的脑袋上：“你胡说什么呢？百炼成仙，不死长生，与日月同寿，得天地间的大自在，这是何等的逍遥！你小子居然不想成仙？不想成仙，你修炼个屁！”

于水苦笑道：“校长，你发什么火啊！我是看你对我好，才和你说的实话。”

上官校长端起茶杯，大喝了两口，勉强压制火起，说道：“小子，我问你。你不为了修炼成仙，那你为什么修行？”

于水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缓缓说道：“

小时候在巨鱼村，大家开始修炼，我也就跟着学了。其实我的资质很差，和伙伴们已一同修炼的时候，我总是最后一名。于是我拼命努力，比大家都辛苦勤奋的多，可是依然不如他们。后来连巨鱼村的生死历练都没通过，被放弃在深海中，差一点被一头鲨鱼给吃掉。再后来被昆仑长老所救，带我到无忧谷中生活。虽然我在修行上，我始终是没有懈怠，可是吃了那么多苦头，所以在修炼这事，我真谈不上喜欢。”

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我修炼，真不是为了成仙，我只是想活着，不想让曾经关爱我的长辈失望。”

上官校长皱眉说道：“既然你是想活着，那么努力修炼成仙，长生不死，不是更好吗？”

于水再次摇了摇头，道：“校长，我没想那么远，也不觉得长生不死是多么了不起的事。自我记事的时候，我就在巨鱼村生活，知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后来虽然被巨鱼村放弃在海中，可是我依然记得，一直抚养我长大的村长爷爷，在临去的时候，和我描述当年人族在陆地上，阳光下生活的美景。我曾经答应过他，替他到海面上去看一看，真正的阳光，真正的陆地。”

“我没完成巨鱼村的生死试练，快要死了的时候，昆仑长老带我去了无忧谷。这五年虽然我受了不少苦，可是我大部分的本事，都是在无忧谷中学的，就像是我的家一样。谷中所有的人，都和我有恩情，有亲情。可惜无忧谷也被灭掉了。昆仑长老临去的时候，虽然没和我说过什么，可是我也知道，他一直牵挂着他在黑玉大陆的族人。我只想修炼的强大一些，能多做一些事。至少能帮助像我这样，没能学会道法入门的小孩子，不被抛弃在深海中。将来能替昆仑长老，为黑玉大陆族人做一些事。”

其实于水心中更有一些话，没有对上官校长说。他心中更想知道，他的父母家人是谁，为什么将他抛弃海中，让他自生自灭。

看着上官校长，于水淡然微笑道：“我若是真的修仙飞升，除了自己孤零零的活着不死，有什么意义呢？逍遥自在吗？我不觉得。若不能报答这些人的恩情，我就是永生不死，也是永远的不快活。”

上官校长看着于水，慢慢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阿水，你知恩图报，的确没错。如果人人都能有你这样的想法，何愁人族不强盛？不过你不明白，要是你真的能修炼成仙，将会给人族带来多大的震撼。你能成功飞升，必然会带动修仙热潮，人族修炼的整体实力，必将突飞猛进。人族的实力越强大，便会越发兴盛，许多事不用你亲自去做，必然也会消失。就像你说的，一些偏远的村落，生活艰难。为了节省资源，许多没有修行潜质的孩子不得不被放弃。尽管如此，仍有许多穷苦村落，无声无息的消亡在深海中。就像你说的巨鱼村，便是如此。”

上官校长忽然眼中露出一丝光芒，站起说道：“如果有人能引领人族修仙，实力大进，人族变得强大无敌的话，哪里还会发愁资源不够？就像人皇城这样繁华，绝不会有巨鱼村那样是事情发生。如果人族处处都是人皇城，怎么会有孩子被放弃在深海？阿水，你不觉得，人族现在缺乏的，是修行路上的希望和指引吗？”

于水摇摇头，道：“校长，我真不觉得，只凭一个人的力量，能带动整个人族修行发展。即便是有，也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这样的小人物，做好身边的小事就好。我如果能突破超然境的壁障，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能，其实我也并不怎么失望。我苦修武道，当真突破圣者级，也能做不少事了。”

上官校长看着于水，眼中很是惋惜的神色。说道：“臭小子，真是可惜你的资质了。真是胸无大志，愚不可及！我告诉你，超然境的顶尖强者，催动天地之灵力，道法强横无比，可比只会武技的莽汉，厉害多了！”

扫了于水一眼，冷笑道：“以你目前的修为，真的碰到一位道法修炼到超然境的绝顶强者，肯定会将你打成一团渣渣！稀碎稀碎的那种！”

于水却是并不在意，微动道：“是吗？我不怎么相信。如果碰到了，我想试试！”语意平淡，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上官校长登时语塞。他自从认识于水之后，心中对他的评价，不断的拔高。虽然看这小子不怎么在意道法修为，有些不顺眼，可是也是怒其不争。而且今天亲眼看过于水和所谓的天才决斗之后，对于水修为之高，肉身之强，作战之勇，出手之精准狠辣，更是赞叹不已。

他本身便是超然境的强者，可是暗自比较，若是自己和于水动手，不要说将他打成个渣渣，只怕还真未必能胜。而且以这小子的强横狠辣，极有可能会是两败俱伤，甚至自己可能会伤的更重。

越想越是来气，一指门口，怒道：“好了！朽木不可雕！看见你我就来气！没什么事的话，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