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底舟上，古老的摆渡人看着李绩，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似乎连摇动船桨的手都轻快了许多。李绩神情里有几分的落寞，他清楚大鹏不和他一起过来的真正原因，但是他却不愿意说出口，那种事情，一旦挑明了，就真的结束了。

“为什么？”摆渡人笑着问道李绩。

“什么？”

“你本来可以揭穿他的，但是你没有，为什么？”

“没有必要，他既然想要那么做，那便去好了，我和他相识多年，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而翻脸。”李绩很是平静的解释道。

摆渡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可是从他的嘴角，明显他不相信李绩的这个理由，不过碍于李绩的面子，他不好再说什么罢了。

李绩此刻心里也是挺复杂的，于是乎他也并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好，是走一步看一步呢？还是说，直接就开战呢？所谓的战争，其实早就开始了，大鹏的规劝，说到底，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有多久？”冷不丁的，李绩突然的又问道。

看着前方的迷雾，摆渡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快了快了。”

李绩撇了撇嘴，摆渡人的这个回答，和没有说有什么区别呢？他看着摆渡人，那个面具的阴影下，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庞，他究竟会是谁呢？李绩其实也很想知道，可是他也清楚，这个人，他估计是不会知道他的身份了，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这个家伙，曾经一定是一个魔，否则不会对他们魔族上古的事情如此清楚，更说不定他李绩还认识这个家伙都说不定。

不同于李绩，摆渡人此刻几乎没有杂念，他哼起了远古的魔族歌谣，那熟悉的曲调让李绩眉头微微一扬，表情呆了一瞬，然后变的有些惊讶，他看着摆渡人，对自己的猜想又有了几分的相信。

“很熟悉吧，夜华帝君。”不知什么时候，摆渡人停了下来，却是问了李绩一句。

李绩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是很多年前，我渡你的时候，你唱给我听得，你说，这是魔族归乡的歌谣，胜仗归来，苦苦等待的人们，便会哼起这首歌谣，迎接归来的勇士。”摆渡人眼睛里看不出什么，语气也是出奇的平静。

“啊？我唱给你听得？”李绩有些惊讶的问道。

“对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你因为权能的缘故，进入轮回。那一次，我记得是你第一次来到这个黄泉的彼岸，你笑着说，这儿就像是曾经还没有被破坏的魔界，生长着艳丽的花朵，只是少了些什么。”

李绩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思索着摆渡人的话语，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意味？

“当年，是你教会了我如何渡人，那个时候，我才刚刚接下这个摆渡人的职责不久。我只知道要渡人，却不知道该如何渡，又渡谁。你告诉我，既是渡人，那便是渡天下一切该渡之人，无论善恶。”

“我说过这种话？”李绩有些惊奇的向前伸了伸头，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

“太久了吗？你都已经忘记了。”摆渡人叹息

了一声， 摇摇头说道。

说罢，摆渡人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一般，摇动着船桨，将这艘无底舟送向黄泉的彼岸。

轻轻地水声中，李绩突的发觉，这黄泉之中，似乎还有太多太多他还不曾了解之事，他应该来过很多次黄泉了才是，可是不知怎么，他就是记不起来，就像是，他的记忆出现了什么障碍一般。

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李绩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摆渡人，道：“你还知道什么？”

摆渡人十分的模棱两可回答道：“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不该记得的，我都记不住。”

“这......”李绩撇撇嘴，无可奈何。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李绩渡过这弱水无比的顺利，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摆渡人似乎也忘记了要让李绩替他做到两件事了一般，对这些东西只字未提。当然了，他既然不说，李绩自然的自己也不会去问。

许久，兴许是过去了一刻钟，兴许是几个时辰，也有可能是一两日的时间。

“到了，前面便是黄泉的彼岸，九幽。”

“诶，问你一个事儿。”李绩看着远处那高耸的城市，神情莫名的有几分的悸动，看着像是催促他下去一般的摆渡人，说道。

“问吧。”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一个可怜人罢了。”摆渡人笑笑，不愿多说，他撑起了船桨，一杆子便打出去好远。

听着水声，看着船渐渐的消失在了浓雾里，李绩的表情不由得浓重了几分，世间皆是可怜人。

脚下，是一片焦土，漆黑的大地上却闪烁着妖异的火焰，李绩神情一窒，突的笑了起来。

“九幽冥火？”李绩“啧啧”好几声，看着脚下的火焰有几分的惊讶。

“看来这黄泉里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啊！”李绩裂开嘴笑了起来。

这幽蓝的火焰就像是有灵一般，在发觉李绩注意到它了之后，迅速的从李绩所在的位置离开，就像是在逃离某个瘟神一般，生怕被李绩给逮住了。

“奇怪，这玩意儿怎么也在这种鬼地方？”李绩目光处，是一口毫不起眼的井，它坐落在一块毫不起眼的焦土之上，四周空无一物，根本看不到井绳什么的，就像是衰败了许久，就连井口都已经裂开了好几块，只是还没有掉落而已。

“往生井，这东西怎么就在这种地方？嘶......难道说，这九幽冥火便是它的守护？有这个可能。嗯，对，这样便说得通了，我记得上一次我远远的看到的，好像就是这个东西，我回去人间，也是靠它，我当时是怎么过来的？”李绩仰着头，好久没有想起来。

“不记得了。算了，不去想了，反正现在的我也用不到这个东西。”李绩摇摇头笑了一声，便打算离去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李绩才搞清楚一些，他的记忆之所以会出现偏差，就是因为他这次的轮回，不是通过往生井，而是轮回井，所以他才会记不得所有的事情，当然了，这都是后

话。

此时，弱水上，青压压的一片，几乎所有的摆渡人就聚在了一起，他们将最古老的摆渡人围在了最中心，有些担忧，其中一个终于是忍不住了一样，开口问道：

“老祖宗，就让他这么去吗？如果他想起来什么，会不会发现是我们当年故意为之，让他没有穿过往生井，而是走过了轮回井，过了今世？”

古老的摆渡人微微一笑，道：“其实，他这一世，本就应该进入轮回，不是你们做错了什么，而是他的宿命便是如此，天意如此，又有什么错呢？”

“可是......”

“好了，都回去吧，渡人者，终需被渡。记住，总有一天，会见到光明的。”古老的摆渡人神情平静，他看着走向远方的李绩，摆摆手，让众摆渡人散去。

“是，老祖宗。”

一众摆渡人应下，青压压的一片，便消散了，就像从没有来过一般。

他们走过不久，一脸惨白的方临平从摆渡人的船底爬了出来，剧烈的咳嗽着，他看着远去的李绩，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家伙，太可怕了。”

“我曾告诉过你，不要去以你的方式去帮助他，只会适得其反。你看，我说中了吧。”摆渡人看了一眼方临平，笑了起来。

“如果当初我不帮他，会怎么样？”方临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忍不住问道。

“很简单啊，那个时候，他就会苏醒，然后他将会毁灭人间，缔造一个新的魔界。”摆渡人就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缓缓说着。

方临平有些疑惑的看着摆渡人，这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既然改变了，那么便好。他兀自的点点头，长出一口气。

摆渡人看着方临平，道：“你信了？”

方临平一听这三个字，顿时心里就翻滚了起来，他盯着摆渡人，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是摆渡人这张脸，千万年如此，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最终，他也只能无奈的放弃。

“也许吧。”

“那就是了，无论之前怎样，那是既定发生的事实，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来如何，又该如何对待，你说呢？”

“嗯......”方临平撇撇嘴，十分的无奈。

“你应该去报告什么了，你知道的，天上早就在等着了，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降临人间。毕竟，他们受到了束缚，不能轻易的降临人界的。此刻，正是最好的时机。”

“你到底在帮谁？你又究竟是那一个势力的？我还应该相信你吗？”方临平盯着摆渡人，质问道。

“无论你信或者不信，你要做的，都是我说的。只要他们，才可以和这些大天魔匹敌。”

“就像当年，你不也做了吗？”

方临平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听完后，静静的，看向了天空。而摆渡人也很安静的，坐在了船头，看着水中的死灵，正一个个的被李绩的权能给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