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域是半只脚踏入仙境的象征。

放眼全天下，真正凝聚出领域的除了谢周与法显，便只剩下三个人。

圣贤学院里的柳玉，少林寺方丈玄闻，以及夜幕的首领极夜。

司徒行策有七情剑阵、红叶有心剑领域，本质上虽然都属于领域的分支，不过这两种比较特殊，跟前者相比，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差距并非绝对的。

各大门派里，真正有天赋的修行者，往往能够越境作战。就像林朔月曾杀死玄甲，胜过新任赤鬼尊，何问在沂山直面三位成名已久的大前辈。

但是，在没有达到同样的领域境界前，没有人能够越境杀死拥有领域的强者，多人围攻也不行。

人多可以结阵。

而领域本身便是阵。

更准确的说，最早时期的阵法雏形，就是通过领域开创。

所以柳心月想不明白域外七邪追过来到底有什么意义，莫非是吸收“圣血”后心里过于膨胀？当然她更想不明白的还是谢周为什么会如此凝重。

————

埋骨战场中部。

木剑凌空，剑光撕裂云海，照亮了周围数百里荒地。

深入战场查探的斥候，远在镇北城关上的将士，西北草原部落的牧民，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望向这边，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云裂了！”

“看那边，天上有个漩涡！”

“难道是天劫吗？”

猜测声一波压过一波。

镇北城和部落里的高层们叮嘱好下属，一边打开了雄兵镇守的城门，一边拉起了拒马拦人的关隘，各自带上最精锐的战士，朝埋骨战场深处火速赶去。

见到这幅场景，不少人神色大变，以为战争再次到来，赶紧抓住喊叫不停的孩童，返回家中关好门窗。

另一边。

双方将士不敢有丝毫停息，仅仅用去四个多时辰，就疾驰数百里路赶到了战场中心。

阳光散尽，星月洒下冷光。

他们各自停在了战场两边，谁都无法进入那方圆百多里的暗红区域。

是的。

暗红色。

在外部人眼里，前方出现了一个大球，周围笼罩着一层暗红色帘幕，看不清里面到底发生着什么，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箭矢未到便断。

刀剑触碰即融。

更别提活人的靠近。

随着暗红区域的移动，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改变位置。

————

柳心月站在谢周身侧，衣服上沾了许多尘灰，看起来有些狼狈。

那隔绝一切的暗红气息是阵法。

夜幕的月黑风高。

她和谢周被困在了阵法里。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绝无可能撑到现在，甚至半个时辰都撑不过去。

因为眼前的域外七邪，在借助血祭的力量后，竟然全都凝聚出了自己的领域！

谢周的眼神幽深而专注，他曾经面对过天劫，还短暂地达到过仙境，即使面对七个领域强者，也没有被对方压制的道理。

问题在于，域外七邪相互间太过熟悉。

身为七邪教的教主，他们结拜为兄弟，数十年里一直相伴左右，修行一样的功法，走着同样的路线。

他们的领域同出同源。

相同自然相通。

只一个眼神，他们就已然结阵，七个领域也融合到了一起。

七人为一人。

力量何止翻了七倍？

“你们少了一个人。”

谢周的声音从暗红里飘了出来。

那些凛冽杀意飞到他的身边，就会变得极为乖巧，然后融到他的剑意里，化为剑光斩向布阵中的域外七邪。

这便是他曾对何问讲过的真剑。

杀意、精神武学、乃至拳法枪法都能融于剑中，成为剑的势。

瘦高老人拍去剑光，说道：“我们确实少了一个人。”

极夜没有来。

正因为少了极夜，他们的阵法里少了剑的锋锐，也无人能看破谢周的剑招。

看不破，自然杀不死。

这样耗下去，气血早已薄弱，且被血毒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域外七邪必然会输，接着死在谢周的剑下。

瘦高老人深知这一点，可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只是看了柳心月一眼，微嘲说道：“但你却多了一个人。”

柳心月脸色略显得苍白。

她被天机阁排进前十，列位无双榜三甲，可在七个领域强者与谢周的这场战斗里，她彻底成为了旁观者，不仅帮不到忙，反而拖累了谢周。

她见过谢周的剑。

她也见过谢周成仙时，天下所有剑为之臣服的胜景。

与以前相比，今天的谢周弱了许多。

谢周不敢用出那样的剑，也不敢跟域外七邪的合阵硬碰，选择处处退让和躲避。

柳心月明白这是自己的原因。

如果谢周不作任何保留，她极有可能会死。

“没事儿。”

谢周转头看着她，温声说道：“他们几个无非是苟延残喘，撑不了多久的。”

柳心月沉默了会，说道：“极夜………”

谢周笑道：“也没事儿。”

听到这句话，被喊作老七的老者眼底尽是嘲讽，差点就骂出声来。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夜幕沉寂的那段时间里，极夜一直与他们七个人待在一起，为了截杀谢周准备了千百种手段。

直到上个月，极夜修行香火道有成，实力更上一个台阶，对杀死谢周也有了更多信心。

现在他们已经布好阵法。

就差极夜了。

而极夜没理由放弃这个机会。

不远万里，他一定会来。

————

大和城，观音山。

山顶那间院落中长满了杂草，藤萝爬满墙壁，垂柳枝丫乱飞，脏兮兮的，看起来许久没人打扫过了。

院门也有近一年未开。

连带附近的半座山头都被兰若寺划为了禁区，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

法显从闭关中睁开眼睛，感应到了远方隐约间传来的杀意。

他不知道这杀意出自域外七邪的合力，以为极夜或引路人中的谁走到了这一步，头皮一阵发麻，纠结要不要出关去一探究竟。

可他心里的危机感明显没应在这里。

正思索间，他又感应到一道剑意。

剑意很飘渺，很锋锐。

重点是也很熟悉。

法显会心一笑，再次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