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垒，一方想杀另一方的大军师，却说刺杀算不上战争。

这句辩驳简直令人发笑。

商首领毫不退让，看着巫弘的眼睛，认真说道：“咱们都是佛尊的信徒，已经供奉佛尊多年，圣女作为佛尊的弟子与使者，帮一把咱们这些信徒，有错？”

巫弘说道：“无错。”

巫弘顿了顿，补充道：“理论上讲确实无错。”

商首领说道：“看来你也这么认为。”

巫弘嘲讽道：“那你去和圣女讲理论？”

商首领神色不变，拒绝道：“你才是咱们的大首领，这事还得你去。”

巫弘再次冷笑，没有接话。

商首领知道他的顾忌，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圣女一定是希望咱们获胜的。”

“理由。”巫弘吐出两个字。

“你想啊，圣女是那边的人，却给咱们带来了凉州境的地图，足以证明她心里更倾向于咱们。”

商首领说道：“再说了，如今战事正盛，她不仅没有回去，反而留在了这边，不是希望咱们获胜，还能是什么？”

巫弘没有反驳，心里思索着这些话，忽然觉得还蛮有道理。

如果圣女真的倾向于他们，那就是他们的机会，巫弘完全可以从这点出发，请圣女帮忙杀死李修。

“我试试。”

巫弘沉默了会儿，终是应了下来。

……

……

按照巫弘的交待，接下来的几天，各部落不时派队伍越过剑河，小规模的战斗出现得更为频繁。

而在这期间，或许是因为刚刚升任，需要在士卒心中建立威望的缘故，李修每每都会走上前线，亲自指挥每一场战斗，偶尔还会和以往一样，亲自带队出击。

这正中了巫弘的下怀。

巫弘让人继续观察李修，筹划把他引出大军的计策，自己再三犹豫后，还是向北前行，来到了一片景色极为壮观的原野上。

这里是黎氏部族的聚集地。

圣女送完地图，就留在了这片原野。

巫弘走到他们为了迎接佛尊特意修建的别致小楼前，跪倒在地。

“信徒巫弘，求见圣女。”

小楼里没有声音传出。

“信徒巫弘，求见圣女殿下。”

巫弘没有起身，或者说不敢起身，继续保持跪拜的姿势。

小楼里还是没有声音。

巫弘并不着急。

他能感觉到圣女就在里面。

“信徒巫弘，求见圣女殿下！”

巫弘加大声音，却绝对称不上喊地又说了一句。

小楼依然关着门。

就在巫弘考虑着要不要起身，上前去敲门的时候，周围场景忽然变得虚无。

阳光、草地、牧群、蓬帐……就连眼前的小楼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巫弘知道自己进入了圣女的领域，跪拜得更是恭谨。

“什么事？”

一道很动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听到这道声音，巫弘的身体不再颤抖，心里的紧张感也随之散去，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一袭白裙。

只是一眼，巫弘便扭过头不敢多看。

但他没有忘来这里的目的，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我们想请圣女救赎一个人。”

红叶没有问是谁，轻声说道：“这场战争我不会参与，你回去吧。”

巫弘低着头，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没办法像对各位首领一样反驳，也没办法像商首领说服他一样试图说服圣女。

更重要的是，他从这句话中，读懂了圣女的意思。

商首领猜错了。

圣女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伤亡数量。

不在乎战争结果。

不在乎双方到底都存了什么心思。

她留在这片原野，或许只是懒得回去，又或许这片原野的风景正对她的心思。

不管因为什么，巫弘都知道，自己是别想请动圣女了。

虚无退散。

巫弘重新回到了现实。

他不敢怀恨，更不敢表露出丝毫怨愤，再次对着小楼叩拜行礼。

下了山坡，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张李修的画像，叹了口气，准备撕碎扔掉。

然后他愣住了。

撕不动。

竟然撕不动！

就算这是以前从凉州大价钱买来的贵重宣纸，他又怎么会撕不动？

下一刻。

白裙出现在了巫弘眼前。

这是巫弘第一次看清圣女的容颜。

即使西北对好看的定义与中夏有所不同，但看到圣女的第一眼，巫弘仍是有一瞬间的失神，几乎以为传说中的仙子来到了凡间。

他赶紧下跪，脑袋几乎垂进地底。

“圣……圣女……”

“这是谁？”

红叶看着手里李修的画像问道。

巫弘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赶紧说道：“李修！他叫李修，是如今镇北城的大军师！”

“李……修……”

红叶轻声呢喃，沉默片刻后又轻轻说了一个字：“曌。”

李修……曌？

巫弘琢磨着这个名字，神情微变。

他听过这个名字。

岂不就是那个反叛了的魏王曌？

巫弘明白了过来。

那自信如剑锋一般的气质，精准的眼光和判断力，令人侧目的指挥能力，难以想象的果敢，近乎看破未来的大局观……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是这样。

李修就是李修曌。

李修就是被流放了的魏王！

不！

根本就没有流放！

根本就没有父子相残！

李修曌就该是镇北城的指挥官！

这就是一场戏！

中夏的帝王李彻，联合他最重视的皇子，一起演的一场戏！

巫弘自认猜到了答案。

红叶掌握了净土领域，是懂些读心的。

她听到了巫弘的心声，忍不住斜了他一眼说道：“你戏真多。”

巫弘不明自已，心想难道自己想错了？

不过他也清楚，现在不是该纠结对错的时候，试探着说道：“不知圣女能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