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声甚是轻慢，寄思清晰地听闻着惠嫔话里的嘲讽之意，她却不以为然一笑，朝身后的奴才招了招手，“惠嫔一夜间晋升为正四品嫔妃之位，本宫特来道贺，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前几日见这惠嫔，还只是一个规规矩矩之人。怎一夜间晋了级，就变得如此轻慢高傲？又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与那还未见着皇上就被贬至辛者库的布尔哈齐氏是一丘之貉。寄思见这惠嫔今儿穿着打扮得异常鲜艳，大红色的彩缎旗装，大拉翅髻上戴满了珠翠，也不顾那些珠翠戴着究竟是合适不合适。先前还听闻惠嫔精通诗词、深谙人道，今儿一对照，倒让寄思觉得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惠嫔是看也不看她送来的贺礼一眼，挥了挥手中的丝绢让人放下，打量着她一身的素绿色长裙，笑意盈然道，“听说昨儿夜里皇上本是去了姐姐那里的，不知怎的，皇上却留在了钟粹宫，指名点姓的要本宫侍候。莫不是当真如皇后所说，姐姐未经人事，对于侍寝一事并无经验，需不需要妹妹传授点经验与你？”

“不必了。贺礼也送来了，本宫就先行告退。希望惠嫔的荣幸与圣宠能日日延续，长此以往，告辞。”寄思听闻这惠嫔话语里的轻薄之意，却丝毫也不生气，直到离开钟粹宫时仍旧一脸笑意。

迎着那满头的湛蓝天空，朵朵浮云当头而过，晴朗极了。

闪在她眸子里的笑意也是如此，晴朗极了。没有人能看得见她心里的那阵阴霾，胤禛，惠嫔这样的货色你也能宠爱，你的兴致当真是别具一格。惠嫔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罢了，人品却不得不让人嗤之以鼻，却能让你怜爱得一夜间就晋了她等级吗？

当初在落英树下，你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心思复杂的人，如今你身边的人又哪个不是勾心斗角的？

她是越发不懂胤禛的心思了。

初问同她望去的方向一同眺目而去，那里浮云朵朵，晴朗明亮。她却极其不懂，“主子，为何你还能这般高兴？”

秀锦也急急插入道，“是啊主子，你当真不在意吗？”

寄思收回目光，心里的酸涩自然只有自己知道，淡淡道，“从长春gong出来时，我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主子说，长春gong从不与别人较量，她人得宠，由着她去好了。”初问一字不漏地回禀道。寄思满意地点点头，什么也不说，继续大步向前，正迈出钟粹宫，撞上迎面而来的佩儿。佩儿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断然是不能得罪的，秀锦与初问不由朝她见了礼。

“辰嫔娘娘吉祥。”

“免礼，佩儿姑姑这么着急，是要去钟粹宫吗？”寄思寒暄道。

佩儿如实回禀，“皇后让奴婢去请新晋的惠贵人到坤宁宫与皇后共进午膳，眼看午时快到了，所以奴婢才这般急着赶路。”她望着寄思胸前戴着的赤水玉宝石项链，与双腕上圈牢的赤水玉宝石镯子，眼里的笑意突然变得十分欣然，连连称赞道，“皇后真是送对了人，辰嫔娘娘戴着它果然贵气逼人。就连皇后本人戴着它，也未必能如此光芒绽放。不过，若不是辰嫔娘娘本身就生得端庄贵气，又怎配得上先帝爷当年亲自送给太后的这套首饰!”

“辰嫔实在不敢当。佩儿姑姑不是急着去传惠嫔吗？”寄思心里冷笑，面上却附和。

“那奴婢告退，辰嫔娘娘慢走。”佩儿离开前，又不由地望了望她胸前戴着的赤水玉宝石镯子。

直至回到长春gong，寄思将那赤水玉宝石镯子从胸前取下，不经意地搁回宝奁内。旋即，听闻秀锦一声惊讶，“主子，您怎不继续戴着，大家都说您戴着它贵气逼人呢。”

“那些称赞的话都是奉承之意，不必放在心上。”寄思一脸沉静，将项链搁回宝奁内，又取下手腕处的一对赤水玉镯子，抬目时别有深意地望向秀锦，思良片刻才道，“听说御膳房的菜品要比咱们内膳房丰富多了，秀锦去看看，今儿有什么好菜。”

“主子向来对吃的都不上心，今儿怎么要去御膳房传菜了？”秀锦疑问。

寄思只简单明了道，“突然兴起。”秀锦再不多问，心想主子许是面上没什么，其实对惠嫔的晋级在意得很，没地出气，才不得不想大吃一顿来发泄。谁知秀锦一走，寄思将所有的宫人都撇退，唯独留下初问一人，复又出那一套赤水玉宝石首饰，打量良久，才若有所思道，“初问，拿一些银子去打点打点，查一查这秀锦以前是在哪里做事？”

初问小心翼翼道，“主子是怀疑秀锦是别的宫安插在长春gong的眼线？可是主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奴婢倒觉得秀锦十分规矩，也懂得揣摩主子心思。“

寄思只盯着那套赤水玉宝石首饰，想看出点端倪来，却只是枉然，“长春gong的宫人们，除了你是我亲自带回来的，其他人都不清楚来路。要查这秀锦，就从苏公公入手，你去问一问苏公公，这秀锦到底是来自哪里，又是如何来的？”

初问附和道，“既是苏总管安排的，若是有意将秀锦安插在主子身边，苏公公又怎会说出实情。”

“苏公公的人品你放心，他断然不会耍什么阴招，只怕暗中有人作梗。”寄思将手中的首饰翻来覆去地打量。苏公公的为人她清楚，而这秀锦却让人觉得十分可疑，从乌喇那拉氏送了她这套首饰后，秀锦就迫不急待地盼着她时刻都能戴上。莫不是这首饰有什么蹊跷之处？她隐约查觉到什么，只待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果然，几日后初问费尽心思才查清，秀锦确实是苏公公亲自安排到长春gong做事的。可是那也是一个首领太监花大钱，托关系，请苏公公帮忙调遣的。

“当真？”寄思听闻其中原由，不由再一次确认。

她一边替几上那一盆甘菊浇水，细致地扶去那些枯萎的枝叶，一边听初问又道，“苏公公原话是说，秀锦本是景仁宫首领太监的表妹，不想秀锦长年在针宫局干一些刺绣的活，弄得双手粗糙，将来离了皇宫无法嫁个好人家。所以才托苏公公将秀锦调去别的地方，正好碰巧赶上长春gong缺人手，就调来侍候主子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