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乌喇那拉氏仍旧是后宫之首的皇后，只是胤禛念其丧之子痛，治理六宫的事务仍暂由齐妃代理。

胤禛对乌喇那拉氏是有所愧疚的，若不是他让她去安远庙悔过，弘辉也不会丧命。这一夜，坤宁宫上上下下所有的奴才都被胤禛撇退，唯独留下他与她。殿外是下个不停的大雨，噼里啪啦的雨声让人的心情十分烦躁。

乌喇那拉氏摊坐在佛前，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在胤禛来之前，她还指着殿前的小佛像大骂不公。她不甘心她一心向佛，佛主却让弘辉落得这样的下场。十月初七就是弘辉八岁的生辰，连八岁都不满，老天就要他无辜丧了命。

“皇上，你来了？”

这声音悲凉绝望。

丧子之痛，已让她无力从地上起身向胤禛行礼。胤禛停驻她身前，她一声冷笑，“皇上已经有一年又三个月没来过臣妾的坤宁宫了。如今弘辉不在了，您更不会来了。”

胤禛听得出她话语里的悲痛与酸涩，紧紧地蹙着眉，“没有让你见弘辉最后一面，那是想让弘辉早日入土，早日去往西方极乐。”

乌喇那拉氏沉默，心里却在冷笑，何为西方极乐？弘辉生前贵为大皇子，不曾得到过父爱，不曾有过其他孩童般的轻松快乐，每日每夜都在苦于学习，却还是不见胤禛对他有半点肯定。生前他如此不幸，死了就能幸运吗？

“朕扶你起来。”胤禛再走近一步，蹲下身去扶她，却感觉她的身子猛然颤抖，旋即退缩，“臣妾自己来，臣妾虽不如其她妹妹们那般风华正茂，但是臣妾还不老，用不着皇上扶。”

“你是在埋怨朕？”若平日里乌喇那拉氏如此胡闹，他定是不愿理会，可是现在他能理解到她的丧子之痛，也就随了她，“弘辉不在了，朕会抽空来多陪陪你的。”

乌喇那拉氏起了身，在胤禛坐下后站在他身前，垂头道，“皇上，臣妾听闻怡亲王亲耳听到杀害弘辉的凶手正是辰嫔，如今她畏罪潜逃，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

“你怎么知道的，哪个狗奴才说漏了嘴？”胤禛的声音里明显的包含了怒意。

乌喇那拉氏微微抬头，看见他紧蹙在一起的双眉，看见他眸子里的忧心忡忡，看他见一脸的阴沉，这些不都是因为辰嫔至今都下落不明吗？纵使有人指证是辰嫔所为，想必胤禛也会护着辰嫔，千方百计也要替她开罪。就像从雍亲王府到现在入了后宫，每一次元寄思遇上什么事，胤禛首先会想到元寄思是被人陷害，总有办法查明真相，还元寄思一个清白。有胤禛在，纵使后宫女人手段万千、阴谋重重，元寄思也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

她是皇后又如何？

比不过一个从钱塘江畔来的綄纱女，甚至拿她毫无办法。

可是这一次不同，是元寄思直接害死弘辉，她要穷极一生来报复。

只是，她再也不要如此愚蠢，每次都漏洞百出，必定要部署完美了，才会下手。

“皇上，您莫要怪罪这些奴才，是臣妾逼着要他们说的。”这时的乌喇那拉氏早已将悲痛尽掩心中，很快就恢复到了她那副知书达理的宽宏模样来，“辰嫔带着弘辉来安远庙看望臣妾的时候，她还在佛主前发誓说，只要弘辉叫她一声辰娘娘，她便会护弘辉周全。还说，不管以前与臣妾有任何的恩怨，都不会将这些仇恨转憎与弘辉。弘辉只是个孩子，她只愿臣妾不在的时候能给弘辉多一份的关爱。臣妾也相信，这一次并不是辰嫔所为，请皇上不要误会了辰嫔，赶快加派人手去搜索辰嫔的下落吧，她还怀着皇上的孩子，若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你当真不怪寄思？”胤禛眉间的愁容渐渐散了，见乌喇那拉氏的眼里仍旧还有泪光，双手互握垂在身前，像极了当年她初入王府时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乌喇那拉氏苦笑，“失去弘辉，臣妾真的很心痛。可是这几个月在佛前忏悔臣妾方才明白，人是不能作恶事的，否则会遭报应。一定是之前臣妾做了太多的错事，老天才把弘辉从臣妾身边夺走。以前臣妾算计辰嫔太多，她从不与臣妾计较，这般善良的她肯定不会对弘辉下手。臣妾现在只担心她的安危，希望她吉人自有天相，不要有任何闪失，也希望皇上早日能找到她。”

胤禛觉得欣慰了不少，眼里露着赞许的目光，“去安远庙的这几个月里，皇后真的变了不少。”虽然他暂时不能完全相信皇后真的变得善良了，但至少她的这一番说词让他欣慰。

乌喇那拉氏登时半跪在他身前，“皇上，臣妾知罪了，日后再不会为非作歹，请皇上重新给臣妾一个机会。”

“快起来。”还不待乌喇那拉氏的话说完，胤禛已经从罗汉榻上起身扶着她瘦弱的双手，“快起来，是朕不好，对你处罚太重。若不是朕罚你去安远庙，弘辉也不会出事。”乌喇那拉氏一边摇头，一边热泪夺眶，“不，不，不，皇上不要再自责了，臣妾丝毫不怪你。臣妾日后一定会在佛前替弘辉祈祷，想必弘辉也会因为有您这样的阿玛而骄傲，他此生已无遗憾。”

“朕今夜留在坤宁宫陪你。”胤禛扶着乌喇那拉氏双双走到罗汉榻前坐下，乌喇那拉氏望了一眼窗外的雨势渐渐小了，回过头时忧心忡忡地说道，“臣妾回宫时听闻月荷妹妹的产期已经过了十余日，她腹中皇子却还不曾落地，月荷妹妹事必为此事忧心忡忡，皇上不如去景仁宫好好陪陪月荷。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皇上的安慰。”

“朕担心你……”胤禛刚一说出口，乌喇那拉氏就截住他的话，“臣妾没事，应当是臣妾担忧皇上，如今月荷无法顺利生产，辰嫔下落不明，弘辉溺水而亡，一连串的事已让皇上操劳不已，臣妾又怎能再给皇上添堵。你快去景仁宫陪陪月荷吧，明日一早，臣妾也会去探望月荷妹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