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荷缓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坐更的两个宫女小声议论着她产下葡萄胎与永无生育一事，恰巧被她听闻在耳。

这看似是宫女们无心之过，却是乌喇那拉氏的一场精心安排。

“你们在说什么？”年月荷缓缓地仰起身子，整个脸色一片惨白，两宫女见了后立即跪在地上不敢再吱声。她再一次追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本宫的孩儿呢。”

“没……没什么……”其中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回禀。年月荷虚弱无力，已再无力气去喝斥他们，只好唤来金苏。金苏见主子终于醒来，一边欣慰，一边落泪，要扶着她躺下，她却执拗起身，最后靠在金苏递来的靠枕上，气若游丝道，“本宫的皇儿呢？”她一边说着，一边痛苦地抚着自己已然平坦的小腹。

金苏躲过她虽是虚弱却十分凌厉的目光，垂了头道，“娘娘，皇子他……他一出世就……就夭折了。”

“胡说。”年月荷越发气怒，“本宫明明就没有怀上皇子，明明就是产下葡萄胎，对不对？”对于葡萄胎一事她也略有耳闻，“皇上是不是对本宫很失望，后宫的其她妃嫔是不是在看本宫的笑话。”

见年月荷如此气怒，金苏赶紧握紧她的手安抚，“娘娘，皇上并没有对您失望。是皇上要奴婢们瞒着您，不让您知道实情后伤心，怕你身子受不了。”金苏说话的时候不由用怒目训斥跪地的两个小宫女，迫得二人惶恐不安。

闻言，年月荷紧紧地抓住金苏的手，似乎醒来的这一瞬间已经失去了所有，唯独抓住金苏才能让她得到丝毫的安慰一样。她流泪不止，“这么说本宫产下葡萄胎一事是真，本宫今后永无生育一事也是真，对吗？”

“娘娘……”金苏有口难开，不知该做何安慰。对于一个身在后宫中的女人来说，这样的事无疑是致命一击。金苏唯有反握紧年月荷的手，以给主子最大的安慰。

“皇上一定是对本宫失望透顶，皇上日后不会再宠幸本宫，该怎么办……”年月荷哭啼不止，任凭金苏做何安慰都无法平复现在低落悲痛的情绪。

翌日，乌喇那拉氏领着齐妃与其她妃嫔来探望年月荷，在人前命人将宫中最好的补品与奇珍异宝赠予年月荷，又道以无比的关切后，将众人撇退，“好了，年贵妃也需要休养，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话对年贵妃说。”

众人鱼贯而出，乌喇那拉氏又望一眼陪伴在侧的金苏，和颜悦色道，“金苏照拂月荷妹妹也辛苦了，你也暂时退下吧，本宫有些贴心话要与妹妹说。”金苏虽不知皇后会使什么手段，却不得不依言照做。待她刚退出去，乌喇那拉氏脸上的春风笑意就瞬间退去，换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妹妹都成这样了，皇上到现在还没有来看过你吗？”

事实上，从昨天年月荷出事到现在，胤禛未曾来景仁宫看过她一眼，别说是安抚她，就连一声慰问也不曾让下人们带来。也许，因为她产下葡萄胎一事，闹得皇上十分不开心，皇上对她一定十分失望透顶吧。

乌喇那拉氏别有深意地打量着年月荷落寞的模样，心里在冷哼，目光也幽冷如冰，“都怪本宫办事不利，明明已经吩咐奴才们要保守秘密，却还是让妹妹知道了这么不幸的事。妹妹不要过悲痛，养好身子为紧，也许会有良药良方治好妹妹的不育之症，将来还是有机会替皇上绵延子嗣的。本宫一定会严惩走漏消息的那两个小宫女，还请妹妹好好保重。”

连年月荷也听得出乌喇那拉氏的口是心非，抬起头来一声苦笑，“皇后这是来落井下石，并不是真心安慰臣妾吧。”

乌喇那拉氏走进两步，坐在榻上握起年月荷的手，紧紧地握着，“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身为人母的人，本宫怎会狠心到对妹妹落井下石。难道妹妹忘了，本宫的弘辉也刚刚死于不幸吗？本宫亲身经历丧子之痛，又怎会体会不到妹妹的悲痛，本宫这是真心替妹妹难过。”她别有深意地说道，如今无法肯定弘辉的死一定与辰嫔有关，也无法肯定就一定与年月荷有关。但是年月荷特意向皇上推荐由辰嫔照拂弘辉，一定是不安什么好心。待她查明真相之前，辰嫔与年月荷都有嫌疑，她决不会让这两个贱女人好过。

本想说出弘辉的死，能从年月荷的目光中看出一些破绽，乌喇那拉氏却见年月荷一声苦笑，笑着笑着越发悲凉与自嘲。许是连年月荷自己也意识到这就是所谓的报应。确实是她派人杀害了弘辉，她确实也是坏事做尽，以前宫中总是有不少新封的妃子，有的无法生育，有的惨死，她也都有功劳。

乌喇那拉氏起身，幽冷如冰地望着苦笑不停的年月荷，“弘辉死后，本宫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她俯了俯身，低头狠毒地望着年月荷，又道，“那就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本宫知道，弘辉虽然是被人害死的，但是若不是本宫以前坏事做尽，也不会连累弘辉如此。佛主若是不惩罚那些害弘辉丧命的人，本宫会亲自出马，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缓缓直起身来，“妹妹好自为之。”

年月荷止住悲凉的嘲笑声，心知肚明地望着乌喇那拉氏，什么也不再说。她知道，这么些年来她与乌喇那拉氏看似是同盟，其实却各自憎恨。以前再怎么彼此算计，总是要顾及一些情面的，现在乌喇那拉氏这么说，那是在向她下战书。她只能硬着头皮来接着。若不然，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回到坤宁宫后，乌喇那拉氏将故意把消息说给年月荷听的两个小宫女责跪在地，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们一眼，“是你们俩走漏了消息，让年贵妃知道了她的伤心事的？本宫不是吩咐过，谁也不能再议论此事的吗？”

其中一个小宫女因一时的焦急如焚，妄自抬起头来，“娘娘，不是您吩咐奴婢这么做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