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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7章 天津招人(一)

    作品:《文明破晓

    门房大爷早就看到了何锐这队人马直奔学校而来,等队伍停在门口,门房里的人不敢立刻出来,先在窗边往外看。

    好在有人记性不错,认出了站在门口的何锐,便大着胆子走出来说道:“这不是何先生么?”

    说话间,几个人从学校里出来,急匆匆赶到门口。为首的是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子,正是国立北洋大学堂的校长赵天麟。

    赵天麟校长是公派去美国留学的归国博士,学识过人,在京津地面很有名声,29岁就被北洋政府任命为北洋大学堂校长,可谓少年得志。这时得到门房回报,立即迎出校门,见来的人是何锐,远远就喊道:“何兄,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锐也不拐弯抹角,“此次前来,是想请赵兄助我在天津地面上办些公务。”

    赵天麟奇道,“在天津办理公务?愿闻其详?”

    听何锐一五一十将此次出关的原因和目的讲完,方才打趣道:“原来如此,那便请何兄发下军令,赵某无有不从。”

    “请赵兄借宿舍给我用几天。还想租贵校的油印室印刷一批东西。”

    赵天麟点点头,:“区区小事,无妨,”他稍稍犹豫,”不过既然入校,还请何兄约束部下,遵守学校纪律。”

    何锐知道这时代的军人名声‘非常一般’,便向赵天麟介绍了自己的部队,“和我在一起的青年军官刚毕业三天,不知赵兄对北洋军官学堂的纪律可有信心。”

    听闻青年军官都是刚毕业的军校生,赵天麟放下心,“何兄,我这就安排。”

    两个小时过去,在国立北洋大学堂的四层主楼办公室里,何锐谢道:“赵兄可是帮了我大忙。”

    赵天麟也觉得事情有趣。几天前何锐回国第一站就是天津。两人短暂相见,何锐把两个装满了书籍资料的大箱子寄存在赵天麟这里,约定不久后来取。

    现在何锐从北京跑回来,居然带了一支小军队来学校。好在此时学校放假,赵天麟把部队安排进国立北洋大学堂的宿舍住下。

    好在何锐此人身份特殊,毕竟在赵天麟看来,何锐既是军人,却又更像是一名学者。当下便笑道:“上次与何兄匆匆一见,未能畅谈。此次何兄总不至于又急着走吧?”

    国立北洋大学堂校长赵天麟知道有何锐此人,是一年前的事情。赵天麟自己毕业于国立北洋大学堂,去日本留学的同学归国的时候,带回了何锐写的日本版《地缘政治学》初版。把此书推荐给赵天麟。赵天麟留学美国哈佛大学法学院,并不怎么懂日语。靠粗陋的翻译,读的十分不过瘾。

    赵天麟写了封信,请外交部的人帮忙把信转交给何锐。很快,赵天麟就接到了一个大包,里面是何锐几本书的汉语版本手稿。

    何锐不仅送来了手稿,还附送了印书的钱,请赵天麟把书印出来顺便再国内学界散发。赵天麟读完之后对何锐颇为欣赏,当即行动起来。这些书每一本都印了数百册,按照欧美习惯,向京津两地学校写信推荐,请国内大学的图书馆收藏,向青年学子推荐借阅。

    各个大学也都给赵天麟个面子,收藏了何锐的这些著作。两人自此成了笔友,经常书信往来。

    听赵天麟想交流,何锐郑重保证:“当与赵兄聊到尽兴。”

    两人虽然当了一年笔友,却是第一次面对面的畅谈。从世界局势,到欧美的思想学术。赵天麟聊的畅快。聊完几个话题,赵天麟又问道:“何兄刚从日本回来,如何看国内的局面?”

    “不知赵兄怎么看?”

    “当下各地督军当政,横行不法。国家这么下去怎么能好。”

    “赵兄所说的没错,中国此时已经政令不通,军令不畅。再这么下去,只会陷入分崩离析的局面。”

    赵天麟叹息一声,“唉……何兄以为,若是在中国建立三权分立的制度,完备法律,可否能扭转当下的局面。”

    何锐莞尔一笑,此时中国的知识分子对欧美有些迷信,总是幻想照搬照抄一些条例制度,瞬间扭转政治局势,实现国富兵强的目的,当下笑着问道:“赵兄是哈佛法学博士,以赵兄看来,法律制度能在国家中起到什么作用?”

    赵天麟微微一怔,倒不是问题深奥,而是太过简单,他并不认为何锐连基本的法律制度概念都不知道,便试探着问道,:“请何兄指教。”

    “从政治经济角度来看,我们一般用法律或体制工具实现三个目的:其一,对国家社会财富按照一定规则进行分配;其二,为全体国民提供基本的政府公共产品服务如国防、治安、医疗、教育等等;其三,为国家社会秩序运行所产生的成本进行摊派。”何锐严肃的说道:“所以它本身无所谓救国救民,它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赵天麟大为惊讶,这套理论与当前的法律界的公平正义理论认知颇有差异,但又很有见地,不禁追问道:“难道何兄以为,我们不应该制定一套法律制度,实现公平正义以及推动整个国家兴旺强盛吗?”

    “谁的公平?谁的正义?”何锐一指窗外:“每天早晨,天津租界工部局会派人从街上收拾尸体,少则数十具,多则上百具,在上流社会看来,此事稀松平常;但在贫苦百姓看来,这可是个人吃人的世道。”

    赵天麟颇为尴尬。

    何锐笑道,“所以我说赵兄,既然谈法制,就得先谈是谁的法制;既然要谈救国,恐怕先要搞清楚救谁的国,若是连赵兄这样的志士都对天津的路倒尸熟视无睹、习以为常,这个国不救也罢。”

    赵天麟怔怔地看着何锐半晌,脸色来回变幻,终于叹了口气,勉强说道:“那以何兄之见,当下的中国该如何是好?”

    何锐此时平复了情绪,“办法自然有。中国所需要的法制当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核心目的,去除生产者身上的束缚。而为实现这个目的,则又必须优先解决生产资料重组与国防安全问题。”他指着窗外的那座教堂尖顶,“不清扫那些地主劣绅和买办,不打发我们的列强朋友走人,不论什么法律制度都是没用的。”

    赵天麟有些犹豫,“难道没有更和平更宽松的办法吗?何兄,无论如何,暴力总是……总是……不好的吧?”

    何锐微微一笑,这是当前中国知识分子的通病,“何某选择从军,就是因为如今的中国,有些事情已经无法用嘴、用笔来解决了,想来华盛顿、克伦威尔应该和我的想法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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