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之后，亦辰走到了温邵雪住的寝殿。看来王爷这次是真的用心了，即使温姑娘这么做，王爷也还是不愿意委屈了她。

“温姑娘，打扰了。”亦辰微微颔首。

温邵雪摇头：“正常来讲，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来兴师问罪吗？为什么我感觉我现在像是被你们请到宫里来做客的。”

“这么想其实也没错，我们之所以会把你带回来只是不希望你遇到危险罢了，完全是出于担心你的考虑，所以你不用有太多的顾虑。”

温邵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那个…淮王他…还好吧？”

亦辰偏头：“你在担心他？”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只有这一次…虽然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但是还是想跟他说一声抱歉。”温邵雪垂下头。

亦辰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慢悠悠地开口：“王爷想听到的，应该不会是这句话。”

温邵雪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盯着自己衣服上的刺绣发呆。

“其实王爷一直都想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他也一直想要扭转你对他的看法，或许是时间太短，又或许是你们相遇的时机不对。”

温邵雪看着亦辰，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他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妹妹对吧，他之前跟我所描述的，是你吧？在我那里买来的胭脂也都是给你挑的？”

亦辰脸色黑了黑：“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温邵雪难得看他露出少年该有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逗他：“这段时间一直委屈你给我当车夫，你心里一定很怨恨我吧。”

亦辰轻哼了一声：“要怨也该怨王爷，不过说实话，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倒是难得轻松。王爷这么多年来，其实过得并不好。当然，他从小到大都衣食无忧，周围也不缺人使唤，他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学的快。但他过得还是不好。”

“为什么？衣食无忧众星捧月，再加上自己的条件又这么好，他的童年应该是无忧无虑的才对啊。”

“老王爷跟王妃很恩爱，只有王爷一个孩子。但是王爷的出生其实是个意外，王妃既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商贾之女。她对王府的生活很快就厌倦了，一直都想离开。”

亦辰叹气：“最后他们也确实是离开了，把小王爷交给家里的心腹来抚养，两个人游山玩水去了。”

“小时候王爷总是嚷嚷着要去找他们，就算到现在其实他心里也还是想的，只不过他不说了。他十岁的时候照顾他的老管家也生病去世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温邵雪注视着灯芯柔柔的火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一定要到京城来争夺皇位呢？皇帝这个位置难道不是比任何人都更孤独吗？”

亦辰无奈地摆手：“谁知道呢，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目标吧，一个支撑他走下去的目标，这个目标已经陪着他从小长到大，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那你呢？你不是一直陪着他吗？”温邵雪不解，既然亦辰这么了解淮王，那他们认识应当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吧。

“我？我只是一个下属罢了，能做的事情很有限。而且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大概也就三年吧。”亦辰回忆了一下。

说实话，温邵雪听到这里有点吃惊，毕竟亦辰看上去很了解淮王，而且淮王也很信任他。

“我以前在师门里不得师傅和师兄的待见，有一次出去办事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差点就回不去了，然后遇见了淮王。”

“王爷亲自把我送回去之后，我师傅和师兄的态度就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正常人想想都知道是为什么，偏偏王爷非要把这说成是我师傅想锻炼我，你说好笑吗？”

温邵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或许是淮王自小就没有过亲人的关怀，看到一个跟自己经历相似的少年，就忍不住想把自己没有的东西在他身上弥补回来吧。

“王爷的事情我基本上都是后来听师傅他们说起的，也有一些是王府的老人告诉我的，他们托我好好照顾王爷。”亦辰目光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其实我也很高兴王爷能遇到你，虽然他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所坚持的，但是我看到了他在很努力的改变自己。这是他第一次抛开了王爷的身份，以一个布衣百姓的方式来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亦辰的语气里满是遗憾。

或许换一个时间换一个主角，这会是一个后世传诵，流芳千古的美满爱情故事。可惜它就发生在眼前，发生在这两个人之间。

倘若温邵雪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或者她心思恶毒，亦辰或许会直接把她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但是他曾经亲眼看到过温邵雪给路边的乞丐发衣服，给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买肉包子，对待上门来找茬的客人她也都能心平气和的对待。

她仅仅是因为不愿意背叛自己的恩人所以站在了淮王的对面，更何况还是淮王喜欢的人。毕竟一同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温邵雪也算得上很照顾他，现在真的要他下手成功率还真不好说。

先不说他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就算真的成功了，王爷那一关也过不了吧。

他难得终于从一个人的世界里走出来，愿意接纳其他人，甚至会因为这个人而犹豫质疑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

如果再早一点，再早一点遇到她，会不会王爷就放弃了来京城的计划。

“你知道吗？王爷确实曾经犹豫过，典礼的时间也是一推再推，可是温姑娘你要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王爷真的放弃了，主动退出了，等待他的不是全身而退，而是死无葬身之地。”

温邵雪脸色发白，她毕竟只是普通人家，从小父亲哥哥对她都很好，从来没有真正的经历过皇室之间那种你死我活的争斗。

“真的，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吗…”温邵雪声音闷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