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阳是靠两条腿一步一步走到大名府附近县城一带的，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情不是休息，而是找到暴雪坊的那帮家伙然后宰了他们。因为他觉得那帮龟儿子追自个儿那么多日，肯定抢到了他的破浪马，害得他只能用脚板走到面前的小镇牌坊下。

落雁集，这是写在牌坊上的三个字，指代的便是此处地名。

元敬阳自言自语：“落雁集？大雁飞到这儿都落下来休息，是这个意思？”

“可不是这个意思。”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卖脆梨的小厮，听见元敬阳的自语，便主动凑上来插话。

“你是谁？”元敬阳不禁问。

小厮提着篮子道：“还用问吗？”

原来是个卖梨的。元敬阳有些好奇：“既然不是大雁落下来歇息的意思，那落雁集又是因什么而得名？”

小厮笑嘻嘻道：“你买个梨我就告诉你。”

“切——”元敬阳转头就走。大冬天的谁想吃梨。

小厮忙在后面叫道：“唉唉，这位哥哥别走啊，俺看你嘴唇干裂，面似覆土，像是行了很远路的人，一定口渴了吧？况且冬天干冷，寒气侵肺，脆梨既解渴又润肺，俺亏点本，卖一个送一个怎么样？”

元敬阳立刻折了回来：“那就给我来两个尝尝。”

于是元敬阳一手一只梨，坐在附近王婆开的茶铺里听卖梨小厮讲故事。

“话说啊，唐朝高宗时候，江湖上有三位少年英雄，乃沈氏兄妹三人。大哥名叫沈玉阙，使的一杆七十六斤重的雪沉枪，舞动起来好似飞轮，银光闪闪，百十人近不得身；又有胯下宝驹绛唇，顾名思义，通体雪白，只有嘴唇红色，犹如丹朱涂抹，煞是雄壮俊美。二哥沈玉蛟——”

其实卖梨小厮所讲的故事，元敬阳在岳州的时候早就说过了，内容还和小厮所说的有些出入，于是他质疑道：“等等，我怎么听说老二应该叫沈玉琪呢？而且好像不是三兄妹，而是五兄妹吧。”

小厮瞪眼道：“不能够，俺们这儿打小听的就是三兄妹，不知你那五兄妹的说法是哪个胡编乱造出来的。”

元敬阳笑而不语：我听的就是沈玉璃胡编乱造出来的。

小厮继续道：“二哥沈玉蛟力大无穷，使的是一杆一百三十八斤重的三叉戟，胯下骏马那叫‘黔尾’什么的，反正也很厉害就是了。老幺是个女子，名叫沈玉圭，别看她是女人，却膂力过人，能拉开一张一石二的强弓落雁弓，骑上宝马‘祥云’，骑射本领超凡，左右开弓，凡来犯之敌皆应弦而毙，哎呀呀……”

元敬阳打断小厮的遐想道：“行了行了。老大沈玉阙，雪沉枪骑绛唇；老二沈玉琪，翠刃刀骑嶙驹；老三沈玉菲，姮娥剑驾碧眼；老四沈玉蛟，三叉戟配黔尾青骢；老幺沈玉圭，落雁弓驾祥云。我都听说过。”

“不能够，怎么可能多出两个来？”

“嗐，有两个早早死了呗。”

小厮依然坚持自己听说的版本，又道：“话说那沈玉圭，灭了当时的邪派兰陵堂之后，弓术愈发超凡入圣，最终竟达到了纪昌那般无弓无箭亦能伤人的境界。她觉得落雁弓已经无用，便埋在了此地，后来此处住上了人家，便以她的宝弓为名，叫‘落雁集’。”

身为一名真正的神射手，元敬阳啃着梨核听小厮瞎吹。还无弓无箭亦能伤人？怕不是别人以为他神经病，吓跑了也算数吧？

他一点点的心理波动都逃不过市侩小厮的眼睛。小厮似有些生气道：“外地人不信是吗？不信的话，俺可告诉你——”

元敬阳忽然伏在桌上埋下头不吭声，待路上几个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行人走去，他才勾过头看看，长出一口气。皮衣紫斗篷，乃是北方暴雪坊人冬天的标准穿着，前一阵子他可见过几十个一样穿着的恶徒。

小厮莫名其妙道：“俺跟你说话呢，突然打摆子一样，干什么呢？”

元敬阳看看两旁，面对小厮道：“我看你人还不错，且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儿？”

元敬阳又观察下四周，咽了口唾沫，才低声问道：“你们这镇上可有暴雪坊的人？”

“暴雪坊？”小厮好像一惊，而后又喜道：“俺不就是暴雪坊的人吗？”说着，他还看向地上的梨核，挑了挑眉毛。

“你——”元敬阳指着小厮，渐渐合上了眼皮，伏在了桌上。

小厮见状，立刻吩咐开茶铺的王婆叫人来搬元敬阳。两个汉子刚走到桌边，元敬阳却“登”一下直挺挺地坐正了，把几人都吓了一跳。

“蒙汗药？”元敬阳问。小厮身子往后缩了缩，略显畏怯地点了点头。元敬阳轻蔑道：“凭这点剂量就像药倒我？”自从小时候被老爹定期下见血封喉毒，产生了毒抗，他尝到了好处，便在禹边云得到蒙汗药的配方后每天给自己下药，剂量越加越大，现如今元敬阳已经能抗住晕倒两人的蒙汗药剂量了。

“日你先人的！”元敬阳一脚踢翻了桌子，同时带翻了小厮装梨的篮子，一个个脆梨滚得满地都是。

旁边两个暴雪坊职人要擒元敬阳，被他振臂挡开，还要再扑过来时，二人却看见一把刃厚身长、形似柳叶的细形长刀，一时间不敢上前了。

“老子好些天没有砍人了，今日就拿你们试试手。”元敬阳双手握柄，横着刀透过镜面一般的刀身看见身后亦有三名暴雪坊职人，正是此前路过装作没看见他的那三个，他便稍作谋划，而后向前一跃，先劈向小厮。

外面的三人进来后，茶铺的帘子立即放下，里面顿时暗下了许多。

开茶铺的王婆揭了皮面具，露出了一张少妇的脸，她正是点检胧月。胧月道：“坊主早料到你会往大名走，因而特派我等再次守候。山猴子，束手就擒吧！”

“什么山猴子，你老子我有名字！”

“不着急，等抓你回去都能问出来。”

“抓我，你们有这个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