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下午。

临近红灯区的一座出租公寓楼，和周围贴满霓虹灯管只在夜间闪耀的建筑不同，这一栋楼涂上了寂静的颜色，给人一种古早年代浮世绘的感觉，但又没有那么艳丽的颜色。就这样一幢小楼前，站着江偊和给他带路的暗索。

“就是这里？”江偊打量打量四周，“真是神奇，我都不知道红灯区那么近的地方会有这么一座楼。”暗索撇撇嘴，“有些年头了，毕竟是好久以来不少权贵包养小三的地方，没有被拆掉情有可原咯——我反倒觉得周围的楼建的那么高那么亮，就是为了掩盖这里也说不定。”

“你确定太一就住在这里？”

“我也就是听说啦——偊哥你别着急！”暗索看见江偊作势要弹她脑崩连忙护住了额头，不久前她才因为跟江偊开了不合适的玩笑被弹了一下狠的，现在心有余悸。“他还是蛮出名的，”暗索解释，“流言蜚语也不少，做我们这行当的多多少少都会听一些，毕竟有些人是动不得的。”

听着倒是挺合理。江偊收回手，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座建筑，扬手一挥。“走。”看暗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江偊咋舌到，“怎么，你还指望我自己正常手段进去？你得来撬锁吧。”

“这个，偊哥。”暗索满脸为难，“你知道我是个小偷，有原则的小偷。路上当扒手没问题，这入室盗窃就违反我的原则了。”

这是江偊没想到的。他耸耸肩独自一人走开，正想着自己要不要找些什么别的手段暴力破门，身后的暗索幽幽来了一句：

“得加钱。”

“——我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站着！”

“偊哥大人大量动嘴别动手！别打了别打了我来帮忙不行吗！”

——

一大一小两个贼撬开了侧门的锁，猫着腰走入了这个“铜雀台”。整个建筑安静得可怕，甚至每一个守门的，让人觉得他们刻意挑侧门进来反而是做贼心虚。

“偊哥，我们也不知道是哪间房啊，这怎么着？”

“还记得我当时问你知不知道太一这个人的时候，怎么问的吗？”

暗索动了动长耳朵，“找一个红灯区叫太一的男娼，很可能和某个有势力但是不明正体的人有密切的交往——你刚这么一说我就大概猜到是谁了。”

“那你见过这个太一或者那个大人物吗？”

“呃，没有。”

江偊继续追问，“那你再想想，你记忆里听说的，被养在这里的人多吗？”

暗索应到，“不多，应该说没听过别的——闹得比较有名的就这一个。”听罢，江偊放心地站起身来。“那事情就简单了，这楼四层是吧？咱们可能最多撬四次就能解决。”

说实话，闹市里边一座专门供有钱人包养心头爱的楼，听起来还像是很多不同家一起用的建筑，江偊最开始还担心会不会像是住得满满当当的筒子楼一样，不过如今看来，有钱人的爱好都差不多。

好面子嘛，哪能让自己的女人，或者男人，和其他人挤在一个空间里呢？先不说那样和普通的皮条客一样有失格调，自己枕边的那些话要是隔墙有耳怎么办？如此想来，一包包下一层楼之类的操作很正常。

起身走到一道门前细细观察，江偊愈发确定了自己的判断：门缝里的细微灰尘和干净过道形成了鲜明对比，再看下一扇门，仍然如此。虽然不知道这楼道里是谁在打扫，但看来这些人很遵守江偊猜想的指示：不准看门里是什么——毕竟没准在哪里就看见了那些私密的东西呢？

这些积灰让江偊的目标变得很好寻找。第一层，所有的门都保持着同样的状态，看来这层已经很久没人问津了。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情况和一楼如出一辙。江偊正要走上三楼，就被暗索拉住，“等等，偊哥——你不担心监控吗？”

“担心啊。”江偊耸耸肩，“但这里是不会有的，你放心迈开步子走就可以。”谁会在私密场所故意留下监控这种可能会暴露自己隐私的东西呢？江偊大步流星，一路走到三楼——刚进入楼道，一股不同于其他两层的暗香让他精神一震。很显然，这一层楼有人生活的气息。带着暗索认真搜索，终于，靠向西边角落的那间房间门边和门上都没有落灰，门上的香气也鲜明地告知，这是一间有人的居所。

“就是这里了吧。”暗索看江偊驻足，手脚麻利地就要拿腰包里的工具。江偊伸手将她拦下，轻轻放下了最开始就一直揣着的提包。

江偊给自己带上手套，口罩和护目镜，顺手递给暗索一副同样的护具。江偊在门边指出一条线，“在外边带着，我没叫你别轻易过来。”交代完，江偊从袋子里拿出瓶瓶罐罐和刷子，开始细致地工作起来。

暗索看着江偊左忙来右忙去，好奇地问道：“偊哥，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取证。”江偊一面回忆着来以前找杰西卡问的步骤和要点一边不熟练地提取足迹。杰西卡到底是怎么做那么快的？江偊使尽浑身解数，但碍于技术不精和走廊里酒店式的软地毯，他没能提取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怎么样，能看出什么东西吗？”

“……没有土。”江偊硬着头皮扯了一些结论出来，“在这里活动的人没有接触过泥质地面。”

江偊转战战场，立起身子来开始观察门把手：金属制品。看到这里江偊眼睛一亮，这可是留下指纹等带汗物证的绝佳表面！江偊拿出粉末，均匀地洒在门把手上，然后拿出刷子轻轻扫动——一下，两下，江偊的眉头越发紧缩。

没有粉末留下把手上——这上边没有任何指纹！

“我想现在的清洁工总不至于会顺带把门把手和门全部擦一遍才对……”江偊心里默默祈祷，脑海之中对比了自己，杰西卡和内特的身高，想象着开门时有可能用手在门上摸到的几个位置，重新取证。

这一次，有指纹浮现。复数左手掌纹，粗略对比，属于同一人。其中一个十分新鲜。

这么说来，这个房间确实有人使用过，但门把手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不是这个人执着于戴着一只手套去开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痕迹被刻意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