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伦杀穆萧萧，是为了替封家人报仇。

穆萧萧看着风伦在夜色下的身形，不由得叹息一声，同时心底升起了一丝疑惑。

按照这段时间的接触，穆萧萧不认为风伦是一个不辨是非的人。

风伦竟然能够救下那些荒人女子，又怎么会不明白仇不及家人的道理呢？

穆威已经去世了，当年封家遭到灭门的时候，穆萧萧才刚刚出生，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况穆威也是奉命行事。

究其根本，就算是错了，也是错在秦曜阳身上。

更何况据穆萧萧所知道的内情，封无极当年不是被冤枉的。

他确实是通敌了。

食君俸禄，却做了叛国的事。

虽然秦曜阳的手段过去铁血无情，但是纵观历史，谁又能说当年的秦曜阳错了呢？

穆萧萧心中突然没来由的一凛，难道自己从始至终都看错了风伦这个人？

难道他救下那些荒人女子一直是个假象，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得到自己的信任，然后毫无嫌疑地伙同默笛杀了自己。

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局布置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风伦此人的隐忍能力与心性也未免太恐怖了。

细思极恐。

穆萧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将军，杀我只是为了祭奠当初封家的亡魂吗？”

风伦忽然抬头望天，举起酒坛狂饮了几口，然后闭上了双眼说：“不，杀你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份愧疚，一句遗言……”

“至于封家人，不管出发点如何，结果错就是错了，按照大秦律法，满门抄斩也算无可厚非。”

穆萧萧心中大骇，看着风伦满眼的不可思议，忍不住问道：“将军此言何意？”

风伦没有回答穆萧萧的话，而是道：“我希望你能先回答我的疑问，否则就算死，我也不会瞑目的。”

“好，将军请问。”穆萧萧点头道。

风伦看着穆萧萧问道：“姑娘，我自觉所做一切没有什么破绽，为什么你会怀疑我与默笛勾结？蒙根与默笛勾结的事没有什么疑问，有他顶在前面，为什么我会暴露？”

“真正与骏马王庭勾结的是蒙根，我只不过是在里面稍微出了些力，你是如何发现的？”

穆萧萧看着风伦说：“将军所做一切看似没有破绽，你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对金狼王庭的忠诚，包括救下荒人女子，也显示出将军的仁爱。”

“我也相信将军展现出来的一切不是装出来的，只不过你表现得太刻意了。”

风伦疑惑地看着穆萧萧。

穆萧萧说：“还记得那晚我们第一次密谈吗？你说过你忠于雷督世子！”

风伦恍然大悟，不由得叹息一声，看向穆萧萧的眼神也再出显出了敬佩。

穆萧萧道：“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是经不住仔细推敲。”

“想必将军是知道我与二叔对雷督世子很亲近，所以故意如此说，但是越是这样，越是破绽百出！”

“一个将领，在世子尚未即位之时，过早地暴露自己的死忠，这是不智的！”

“何况是在王庭军师面前，我说到底是王庭的军师，不是世子的军师，你如此说就不怕我会告诉大王？”

“大王尚且建在，你如此言语，其心可诛，这便是你的破绽！”

“这很反常不是吗？有谁会如此鲁莽吗？呵呵，当然除了扎木……”

“太过刻意地包装自己，只能适得其反！”

风伦深深叹息一声，最后终于苦笑道：“看来是我错了，在你面前，我显得如此可笑幼稚。”

穆萧萧接着说：“还有一点，默笛知道我的行程，而他原本就在金狼要塞之中。”

“在金狼要塞中可以说是蒙根的通敌，但是蒙根却不知道我要去灵部，只有那天我们房间中的几个人知道。”

“其他人不认识默笛，只有你和扎木与默笛相识，这个内鬼难道是扎木吗？”

穆萧萧轻笑一声接着说：“金狼要塞被雪狼卫与将军和扎木的士兵围城了铁通，默笛得到消息后又是如何出去的？”

“同样不会是雪狼卫与扎木偷偷放人，就只能是将军故意的‘疏漏’了。”

风伦突然问道：“为什么不会是扎木呢？扎木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鲁莽的。”

穆萧萧轻笑说：“没错，如果有人敢小瞧扎木那么一定会吃大亏，扎木是大智如愚，但是我就是相信他。”

“因为他深爱着我的贴身侍女，我的妹妹，而我妹妹彩雀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风伦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

“遇到姑娘这样的才女，我输得不冤枉。”

穆萧萧道：“多谢将军夸奖，将军的问题我已经为将军解答，将军是不是也该回答我刚刚的疑问了。”

“将军刚刚所言到底何意？”

风伦点头道：“好，姑娘，你确实才智过人，但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和想象中一样。”

“有一点你错了。”

“哪一点？”穆萧萧皱眉。

风伦眼神极为澄澈地看着穆萧萧，然后道：“我不是封佳伦，更不是封无极的任何一个子嗣，甚至我都不姓封。”

“什么——”穆萧萧几乎是惊呼出声，脸上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风伦仰头望天道：“都是前尘旧事了。”

“我的确从小出生在西南封家，但是我没有那么好命，我不是封家的少爷。”

“我是封府柴房的老伯从河里捡的孤儿。”

穆萧萧更加震惊地看着风伦。

风伦接着说：“西南临近陈国，经常会有战事发生，我猜测我的父母应该是死在战乱中了吧。”

“所以我不是封府的少爷，只是一个下人。”

“不过封无极确实是个心底善良的人，因为我与封佳伦年纪相仿，所以从小让我与封佳伦一起学习。”

“也许人之初性本善，小时候的孩子根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所以封佳伦与我亲如兄弟。”

长叹一声，风伦接着说：“本来一切都很好，直到我十二岁那年，陈国与秦国开战，封无极作为镇南大将军自然首当其冲。”

“本来两国的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小的摩擦，哪想到秦曜阳会下令灭国呢？”

“封无极不忍看到陈国生灵涂炭，他知道只要陈国有所准备，秦国没有那么容易打败陈国，只要双方僵持，这场战争最后也会与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不了了之。”

“所以他事先通知了陈国。”

穆萧萧惊问道：“就因为这样，所以封无极便通敌了？”

风伦看向穆萧萧反问：“这样还不够吗？有什么是比万千生灵更重要的？即便他们是敌国的人。”

穆萧萧深以为然地点头，在心中不由得对那位已经逝去的封无极肃然起敬。

从某种情况来看，这位封无极将军显然要更懂得大义。

穆威曾经想做不敢做的事，终极还是有人做了。

风伦接着说：“哪知道后来事情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封家因为通敌叛国罪而被满门抄斩。”

“那一晚我至今记得，当你父亲奉命进入封府之后……”

后面的话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穆萧萧肃然，叹道：“对不起。”

风伦摇头说：“没什么对不起的，穆威将军也是奉命行事，他若不执行皇命，被满门抄斩恐怕便是你们穆家了。”

穆萧萧心中苦笑，如今穆家不还是被曾经效忠的秦国所抛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