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中，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甘雨拿起册子，将欧阳的视线隔开，语气轻缓的问道：“是...类似千岩军中的灵功吗？”

“那不是。”欧阳没有察觉出异样，他解释道，“这个法门，比灵功的上限要高很多，你可以理解为修仙，但并不是璃月目前意义上的仙人。”

“不过真的修炼到大成的话，也是可以和仙人那般实力强大，且寿命恒长。”

功法，修仙，仙人...

甘雨双眸中的光泽暗澹了下去。

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连带着，她想起之前七星会议上，欧阳十分激进的提议，削减七星的权柄，又把自己推上高位。

这种直接改变璃月权力格局的做法，让她极不适应。

加上当时欧阳还说要与自己重新签订契约...

一切的一切，都让甘雨自请仙典仪之后，压抑下来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这次她不再掩饰，而是勇敢的与欧阳对视着，目光中有着探究，也有着愤怒。

“欧阳，你才刚刚接手璃月，这么快就想要全盘改变帝君之前定下的秩序了吗？！”

什么跟什么啊？！

欧阳看着“突然暴起”的甘雨，心中没能回过神来。

他对于政治实在是缺乏敏感，导致他短时间内没能想明白甘雨为何突然这样。

但在他愣神之际，甘雨却又再次说道：“海中的魔兽，你身为魔神，明明有着碾压的实力，却不出手，而是以考核的名义将事情推给了七星和我，你觉得璃月真的需要这样的神明吗？！”

“还有...”

不等欧阳反驳，甘雨直接站起身打断了他的话语。

她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娇小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如山如岳一般的气势，这是她平时十分罕见的姿态。

甘雨面色严肃，她看着欧阳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从你这次回来，一切都改变了，你对于你的改革更加的激进，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要集权，但在被凝光反驳后你却又顺势退了一步，这让我以为是我自己多虑了。”

“但是现在，你创出了新的修炼体系，修仙，你是想要通过新的仙人来掌握璃月，从而一点点的剔除掉帝君建立起来的一切吗？！”

摩拉克斯，是甘雨之前几千年追随的信仰。

虽然现在她也能接受帝君的禅让，但她接受不了欧阳这种近乎否定帝君一切的做法。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被压抑了许久的她，才会在一个小小的火星下，连问都没问，直接就引爆了自己的情绪。

她看着闭口不言的欧阳，气势上突然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但态度和话语中依然透着决绝。

“之前你说的，和你重新签订契约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拒绝。”

“也许变革是对的，也许你，或者凝光，再者刻晴，你们的想法、思路都是对的，但我不接受！”

“我也不认可你的领导，所以，既然帝君选择了你，选择了退休，那我也将跟随他的脚步，离开璃月港。”

说完，甘雨如同脱力一般的重新坐了回去。

她双手掩面，没有再开口说话。

有那么一个瞬间，在话语出口的时候，她是后悔的。

守护了璃月港千年，见证了璃月港千年的变迁。

虽然心一直没能在这里找到停靠的港湾，但付出的汗水、情感却都是真实存在的。

千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虽然偶尔会觉得累，但胜在每天能都很充实。

可要是真的就此离开了璃月港，她心中对于未来该何去何从也是茫然无比。

但是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冲动。

她很喜欢欧阳这个人类，很喜欢他天马行空的想法，很喜欢自己遇到任何困难都能在他这边找到最正确的解决办法。

可...帝君是她心中的底线！

当欧阳真的与帝君产生冲突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犹豫的选择了帝君。

因此即使心中对于这个决定十分不舍，但她却并不后悔。

窗外升起的朝阳将光芒穿过窗户，把甘雨的影子倒映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影子小小的，似乎非常的无助与迷茫。

“呵呵...”

办公室中安静了几秒，就被欧阳的轻笑声打断。

他是在自嘲。

一开始，他觉得十分的无厘头。

性格温柔的甘雨居然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这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但在认真的感受了甘雨的想法后，他再次发现自己的确不适合作为璃月的领导者。

性格普通，缺乏各种知识，思维速度也只是一般，唯二能说得上的，也就只有实力与那半桶水的“远见”了。

但可笑的是，在实力上，他十分抗拒自己最终会“合道”的事实，至于远见...凝光就一定是错的吗？

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心态又开始失衡了。

不过欧阳没有选择使用临字诀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的他，已经越来越少的去使用临字诀了。

主要原因就是他的理智告诉他，绝对的理智，在自己现在的实力下，是很容易失控的。

冷静、理智，改变不了因为实力的强大，而膨胀的内心。

就好比申鹤的离开。

临字诀下的自己一定会使用手段将申鹤完全的绑在身边。

又或者对愚人众，对摩拉克斯的托付。

临字诀下的自己一定不会答应摩拉克斯的请求，而是会直接前往至冬，给他来上一剑再说！

感性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对自己的约束。

是让自己保持人性的唯一方法！

但感性也有不好的地方。

他会给自己施加很多的束缚，让自己心态失衡的同时，做出许多让他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就像现在，在甘雨的眼中，自己就像是一个冷血的，不顾璃月百姓的安危，也要继续执行所谓考核的，不近人情的神明。

是一个在她眼中完全不合格的接任者。

欧阳脸上自嘲的笑意慢慢散去。

他看着扭过头看向墙壁的甘雨，开口道：“我要的那份契约，并不是要你对我效忠，而是要你忠于璃月的百姓。”

甘雨闻言身体很明显的顿了一下。

这句话直接将她之前的猜测推翻了一大半。

但这依然解释不了欧阳是否要改变帝君定下的秩序。

所以甘雨虽然心中升起一股羞涩的情绪，但还是倔强的没有回头。

不过耳朵却悄悄地竖了起来，想听听欧阳接下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