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第一次知道这首《山丘》的时候，是在那个没争过《孤勇者》的下午，他只是习惯性地说了两句玩笑话，也没想到路扬会给他这样的一首歌，更没想到这首《山丘》会和自己那么的契合。

他当时听到歌的时候只觉得旋律适合自己，而路扬的清唱方式也和他平时的演唱方式雷同，本以为路扬只是听过他以前的作品，有那么点量身定做的意思，可李振万万没想到的是——

自己最后真的喜欢上了这首歌。

没有一定的经历，很难品味到里面的味道，就像相同的一首歌，你初次听到的时候可能只会觉得那是一首还算不错的歌，可如果真的有类似的经历了，正处于那样的处境了，那时候再听......

或许泪会悄无声息地流下。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温柔，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李振继续唱着，台下的观众保持沉默，现场倒没有多大的声音出来。

可弹幕却不一样，也许是没在现场，没感受到那个气氛的缘故，略显活跃。

黄龙是老程序员了，今年四十有三，头发没几根，模样也苍老，跟老婆逛街的时候都会被人认成老婆亲爹。

李振出道三十二年，他听了李振的歌三十二年。

最开始只是疑惑老爸为什么喜欢听那样的歌曲，后来听着听着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知不觉就发现在自己早已变成曲中人。

他的打字速度很快，也给其他的直播观众讲解着李振的过往。

「很久以前的事了吧，当时还上了个小新闻，李振之前是有过一个爱人的，圈外人，听说是从校园走到结婚，后来他第一任妻子因为癌症去世了，消失了有一段时间。」

「那时候我也工作了，时间比较忙，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娱乐圈，只知道差不多十年过去，李振才慢慢走出来，开始复出唱歌，开始和新的姑娘相爱并再次步入婚姻殿堂，不过有小道消息说，每年他都会给第一任妻子上两炷香，这任妻子应该是个很体贴他的人，听说都会陪同，两人也相敬如宾。」

弹幕有好奇者问：「所以这首歌应该是李振在唱着他自己的经历？」

「应该是，不过这首歌里写了很多年少困惑而人到一定年纪再解惑的事儿。」

「他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废话，当时的李振在歌坛上是有一定名气的，突然退群不管对哪个艺人来说都影响极大，那次的打击肯定很大，不然也不会消失近十年，我只是没想到李振还会唱歌，并且唱功方面比原来更好了。」

「说到这里我有点佩服路扬了，能写出这样的歌。」

「路扬这首歌写得不赖，但今天如果给我打分的话，李振的表现绝对能拿满分，演员演戏时会入戏，可很少有人在唱歌的时候也会把自己唱得动情。」

「......」

弹幕滚动，李振仍在唱歌。

他没心思关心场外的事儿，只是想用尽全力地把这首歌唱好：

“我没有刻意隐藏，也无意让你感伤，

多少次我们无醉不欢，

咒骂人生太短，唏嘘相见恨晚，

让女人把妆哭花了，也不管，

遗憾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就已经老了，

尽力却仍不明白，身边的年轻人，

给自己随便找个理由，

向情爱的挑逗，命运的左右，

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

他想起太多的事，也想起自己做过太多的错事，可如果真的有一天真的能回到过去，他大概也还会像当初那样不自量力的还手，再次曾经的错事再做那么一遍。

章海在中位区听傻了。

“路扬那小子呢？让他出来！”章海嚣张地左顾右看，“你们让李老狗唱这样的歌，我们怎么赢？”

谭成默默地拍手叫好，“这首歌太适合李振，他那唱歌方式本来就像是述说故事，而且歌词也讲究，把李振的特长完全发挥出来了，很难想象一首歌里会全是故事，他用着讲故事的方式唱出来，节奏在变化，说的故事也在不断变换。”

“好听吧？”顾添衡得意洋洋，“路扬写的。”

“说得好像是你写的一样。”章海嘲讽道：“李振今晚的表现绝杀了，没有悬念，今晚的舞台就是他一个人的。”

“李老狗绝杀就绝杀，我无所谓。”顾添衡耸耸肩，“我只想问你们，这首歌写得行不行？”

“那肯定行啊！”

“好歌。”

“来我们公司吧。”顾添衡澹澹地说，“路扬写歌的时候，总能混上那么一两首。”

“也不是不行。”章海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我们这年纪，如果不是路扬的话，可能也没有多少价值，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趁还能唱，是应该多唱几首好歌。”

“节目结束后，我们公司应该会和我们重新签合同。”谭成清醒些，“现在合同上的违约金很低，付出的代价不大，去你们公司当然没什么问题。”

顾添衡点了点头，盘算着拉两个实力唱将进去，能不能跟路扬换首歌。

“但问题是......”谭成顿了一下，语气也变得认真，“我们去你们公司，肯定是冲着路扬去的，就他一个人写歌，我们那么多歌手呢，歌手越多，是不是意味着......你们能拿到手的歌越少？”

“......”顾添衡愣了一下，“有点道理，毕竟歌手之间的竞争更激烈了。”

“那你还想骗我们过去？”

顾添衡：“......当我没说过。”

害——

话题到此为止，可章海、谭成，还有一旁的路人组合，却看着电视机上的李振，若有所思。

“越过山丘，虽然已白了头，

喋喋不休，时不我予的哀愁，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丢，

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唤不回了温柔，

为何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

在什么时候。”

歌曲结束了。

李振冲台下的观众们点了个头，他没有了以往的吵闹，安安静静地走到等待的区域，偶尔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那模样，是很多中年人的影子。

节目继续。

章海依旧是拿出了自己的实力，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他运气不好，碰到了唱《山丘》的李振，尽管他唱歌时，台下的观众也在落泪，可章海心里明白，那是他们听上一首歌落的泪。

一直持续到现在。

“两个都拿出了自己的水准啊。”周秋月面色平静地点评着，“在技巧方面，我没什么能够点评的，章海是深情演唱，而今天的李振更像是故事的诉说着，他在讲述故事，讲述时的口吻像是曲中人，也在唱着曲中人。”

「前两期节目，都说周秋月是毒舌，我当时还以为她很会挑刺呢，现在看来真的是某些人发挥失常了，今天李振章海的表现很好，但《山丘》唱进我心里了，我给《山丘》投票。」

「他妈的，两首歌我都不喜欢听，我听不大出来里面的感情，只是听着的时候有点难受，可是我爹那老家伙按着我的手帮我给《山丘》投了一票，我CASV......」

「为楼上默哀。」

「哥们，你不会是被你爹按在键盘上打了吧？」

「《山丘》！《山丘》！《山丘》！」

「......」

投票阶段，所有观看的观众都可以投票，实名注册的一人一票，而且有着没从头看直播就不能投票的要求，大大的确保了投票的公正性。

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的结果有些吓人。

【章海——《雪人》：两百一十八万票】

【李振——《山丘》：一千四百五十三万票】

连零头都没到。

“心服口服。”章海拍了拍李振的肩膀，“别他妈跟个娘们似的，多大的人了，哭个鸟啊！直播着呢，你老婆看着你哭，等下回家就能跪搓衣板了。”

“你妈的。”

“哦哟，骂人？”章海这玩意有些讨打，“你拿这核武器轰我，我都没骂人，你骂个锤子？”

“你他吗下次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踩我脚！”李振大声喊，“踩我脚就算了，还穿个带跟的鞋，真疼啊。”

“诶唷。”章海赶紧挪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走了。”李振拽着章海走，“我就想看看你到下位区的样子。”

“一期罢了。”章海毫不在意，“下期我挑你。”

“那我再让路扬给我写两首歌。”李振厚着脸皮，“节目录完我就跑到他家门口晃，说因为这首歌，我老婆不让我回家睡觉。”

“......你不当人是吧？”章海傻了，“一首《山丘》还不够，还想要？我能在五十多岁，快唱不动的时候有这样一首歌，睡觉的时候都能笑到地板上！”

“不够。”李振认真地说，“主要我就想看你这欠揍的家伙去下位区呆着。”

“我决定了。”章海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期结束，我跟公司违约，跑到你们公司，老子付费上班，就为了路扬一首歌。”

“没问题啊。”李振点点头，“路人组合不想唱广场舞歌曲了，你可以唱，我还能跟我老婆说，这是我帮她弄来的广场舞新歌。”

“我发现了。”章海皱着眉，伸出手指不断晃动，“你们公司里的人，特别是你和顾添衡，都他娘的是人才，说话还好听，就是让人想打人。”

“别说了，快去你下位区待着吧！”李振一脚把章海踹进房间。

他在后台的走廊里乱晃，有目的地，可他还是低着头，身子也不如当初的挺拔，远远的看过去很像个风烛残年的小老头，若是靠近些，大概能听到他的低头呢喃：

“这首歌，真好啊......”

...

接下来。

路人组合挑战顾添衡，又是清路公司的内斗，可顾添衡那家伙从来就没讲过武德，凭借着路扬之前给的《同桌的你》，玩感情牌。

小道消息：顾添衡这家伙在结束之后，和路人组合返回房间的途中，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句：“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明知道自己不行，还非要往我这颗又大又硬的石头上撞的行为。”

然后惨遭两人殴打。

谭成不服，再次挑战从第一期就稳坐上位区的肖东，后者依旧稳定发挥，让不少人落泪，但谭成开了大招。

可惜。

网友一人一票的公平投票下，总票数一千多万，肖东以一千票的微弱劣势输掉王者宝座，狠狠地体验了一把中位区。

剩下是李露万霞，上位区万霞稳定发挥，观众鼓掌，可李露开始唱跳，明明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是能在舞台上发糖，让人直呼“你的粉丝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据传，有观众看李露表演的时候，还紧急打上了胰岛素。

嗯，李露晋级上位区。

如今的各区情况如下：

下位区：【章海】

中位区：【路人组合、李振、肖东、万霞】

上位区：【顾添衡、李露、谭成】

弹幕乐疯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上一周节目播出后，网上出现了清路公司艺人实力普遍强的言论，结果这一期......除了李振按照习惯唱路扬给的新歌外，其他人都开了大招。」

「精彩，精彩！完全没有修过音的现场，全开麦，还有专业的点评，听完一个又能听下一个，这绝对的顶级享受！」

「全员实力歌手，每一期都有一首新歌，就算唱老歌，也是进行过重新编曲，不会让人感觉到重复，最重要的是，唱得好啊歌手们！」

「之前网上都说《歌手》的直播绝对是视觉盛宴，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这节目追定了！」

「那剪辑还加人设的完整版？虽然刺激，但我的评价是：不如直播版。」

网友们爽到了，八点钟开始的节目，九点出头结束，该吃夜宵的吃夜宵，该赶论文的赶论文，该洗澡睡觉的洗澡睡觉。

那日子，美！

可此时此刻，有人的心情不美。

有娱乐公司高层坐不住了，他一个电话打给地方台领导，“你们那有没有想打造一档实力明星选秀综艺的想法？我们完全可以合作拍摄。”

“等《歌手》结束先吧。”那领导说，“你今天没注意到他们节目的数据吗？一个投票环节有一千多万人投票，这还只是第三期啊，再播几期，观众全都往那跑了，还想搞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