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故事。”格斯林抠下一块鼻屎，随手把它抹在裤腿上，“火焰之中哪有什么神灵？它只会带来两样东西：要么烤熟食物，要么烤熟你自己。”

他继续向前，此时终于可以看清先前被火光掩盖掉的稠密建筑。弃誓者的房屋均由石板搭建，瞧上去低矮而原始，一点也不如东方各国的建筑华丽。而且这里在修建前显然没有经过规划，房屋错落毫无章法，道路更是曲折迂回。“十足的野蛮气息。”格斯林来到一处阴暗角落，他的裤腿干了，他得把鞋子上的干泥巴弄掉。“如果东方各国和这里一样没有法律约束，老子就算掉茅坑里也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往事，那时他还是沃甘达监狱的囚犯，因打劫贵族而锒铛入狱。但后来他逃走了，就连世上最坚固的牢房也没能关住他。于是他来到了这里，就是因为此地没有法律。“不过话说回来，又有哪个正常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这里除了盗贼就是强盗，要么就是杀人犯。对，还有烟鬼、流浪汉、疯子、酒鬼……恐怕全世界的人渣都跑到这里了吧？”说完他蹬上鞋子，并像觅食老鼠般环视周遭一番，“偷点东西吃吧，否则就真要饿死了。”接着他向后一跳，活像一只影子山猫，接着便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再度现身的地点乃是老弗洛登酒馆的厨房，只有上天诸神知道他是怎么浅进来的。那晚老弗洛登的生意并不景气，于是掌柜便早早打烊让下人们收拾东西。厨房里只有两个下人，一胖一瘦，均是十五岁上下的男孩。胖男孩穿着沾满油渍的白衬衫，瘦男孩则套了件浅灰色的矿工服，而且格斯林经过观察发现，这二人均有毛病缠身：瘦子瘸了左腿，胖子则瘸了右腿。

“看来火之神显灵啦！”他猫在漆黑的菜架后，透过缝隙看着男孩们将一碟碟烤肠、面包、乳酪以及鸽子派端进储存柜。“保我成功吧，火之神，让我今夜饱餐一顿，我已经够惨了。”

这时两个男孩走远了，他的机会来了。

“泰斯，你听说了吗？”瘦子问胖子。

“听说什么？”

“小小屋的事情呀！”

“不清楚哎，白天我睡了一整天。”

“你就是头猪，除了吃便是睡。”

“告诉我吧，否则我就告诉弗洛登老爷，告诉他你偷吃了三块儿乳酪。”

“好啦好啦，咱们是好朋友不是吗？那就告诉你好了，小小屋里的女巫死了，皮斯大人正在出售那栋房子呢！”

“真的呀？”胖子忽然很大声的说，“谁买那栋房子谁就是傻子！我们都知道那是栋什么样的房子。咱们可是在窗户上偷瞄过呢，那巫婆子会在里面拉屎放屁，接连数月都不通风。还有呐，我跟你说，莎莉她们还说看见那巫婆在小小屋里拿死猫煮汤呢！”

听到这里，两个男孩同时发出一阵唏嘘，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皮斯大人的要价很低呀！”瘦男孩继续说，“只要一百银塔戈，泰斯，咱俩在这里做一年的仆人就能赚够。”

“就算这样也没人买！”胖子摇摇头，“大人们都说那是个鬼屋，他们还说那老疯婆本来不疯的，就是因为睡了小小屋的床才

变成那样。”

“谁说不是呢？”瘦男孩回答，“不过为了把那房子卖出去，皮斯老爷也是下了血本了。我听说呀，皮斯老爷有令，说是谁买了那小小屋，他便封那人做男爵呢！”

“竟有这种事？”胖子再次大呼小叫起来，“这样一来可能就有人买了，毕竟爵位可是个非常诱人的条件呀。”

这时瘦男孩弯下腰，从竹筐中拿起一摞碟子，“那就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咱俩小小年纪是不可能当上男爵的。我们还是赶紧把东西收拾完了回家吧。”

胖子挠挠后脑勺。“你说得对，西德。”他俯身拾起个碟子，“现在还挺早，看来又有懒觉能睡了。”

格斯林听得入了迷，甚至忘掉了饥饿。“男爵……”他躲在黑暗里，不自觉地道出这两个字。他回想起前不久在猫齿酒馆的光景：那个名叫斐济卡的高大男爵在酒馆里喝掉两桶酒，吃了一大桌菜，还叫了三名丰满的女人陪他洗了澡，结果那男爵一分钱都没付便大摇大摆地走了。“我也要当男爵……”他张大了眼睛，眼球都要从脸上掉下来了。他脑际浮现出一幅画面：他看见自己成了男爵，身边堆满了金灿灿的钱币，他还看见莫利亚那个贱女人正不知疲倦的吹着他的根子……“啪！”农夫被一声碎裂声拉回现实，原来是他想得太过入神，竟不知不觉碰翻了一张餐盘。

“谁在那儿？”瘦男孩明显更机灵，一听到响动便跳了过来。

“还是先开溜吧。”格斯林慌忙往怀里塞了些吃的，不等男孩过来，他便消失在了阴影中。

獠牙堡

“什么？你说这瘟疫乃是有人蓄意而为？”毕尔·泰诺爵士眉头紧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瘟疫也能被人操控。雷恩，你当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病毒是摇尾巴的小狗吗？你教它感染哪个它就感染哪个？”

“我可没这么说。”黑衣剑客耸耸肩，“控制病毒和控制小狗本来就不是一码事，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去操作，那铁定是要失败喽！”

“那就别兜圈子了。”毕尔老爷不耐烦的拍拍桌面，“审了那么多卷轴，我已经够累了。”

剑客反倒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他斜躺于座椅之上，手里捧着装了红酒的杯盏。“我已经说过了，这瘟疫绝非天灾，它后头肯定还藏着更大的阴谋哩！”接着他站起身来，把杯盏放下，转而提起了那黑色行囊。“别介意，各位。”他用古怪的口吻说，“这里头装的东西可能会影响到你们的食欲，但是没办法，要搞清楚瘟疫的源头，咱们就不能忽略它。”接着他抖了抖行囊，只见一颗毛茸茸的东西从里头掉下来，啪的一声落在餐桌上。

“诸神呐！这是什么鬼东西？”毕尔大人顿感胃中一阵翻腾，险些将一早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其他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克里沙爵士面如黑铁，而莫德竟钻到了长桌下。

“毛怪的脑袋，我从后山带来的。”

“诸神呐！你为何要带这种东西过来？”此时毕尔·泰诺爵士终于瞧清了那头颅的模样。它乃是个介于熊狼之间的怪物，毛发旺盛，脸盘宽大，吻部则如野狼般细长有力。经过一夜放置，加之降

雨潮湿，此刻这头颅已经些许腐烂，众人顿感阵阵恶臭扑面而来。

“因为答案就藏在这脑袋上。”剑客冷冷回答，经过一番忙碌，此时他已经戴好了一双橡胶手套。“不会太久的。”他顿了顿，“接下来的事很重要，大家可要看清楚。”

接着他来到头颅旁边，将其侧放于桌面，然后用手掰开了怪物的嘴。“瞧瞧这些牙齿。”他松开手，将头颅的位置稍作调整，“有没有发现它们和普通野兽的区别？”

众人望向那森森白齿，顿感一股寒意包裹全身。它们宛若森白弯刃根根竖起，彼此依靠相连，整齐排列于牙床之上。那四颗犬齿更是叫人过目难忘，弯如新月、亮白如雪，大有些撕碎一切的势头。

“我从未见过如此大、如此锋利的牙。”白银战士克里沙在一旁低语，“我曾猎到过一只深山雪熊，那畜生肩高五尺、力大无穷，但犬齿也不过这怪物的一半大小。”

“我也是头一次见。”雷恩回答。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众人一脸惊讶。

“大人也是第一次见？”管家莫德不解道，“您不是个黑火吗？理应对万千野兽了若指掌才对呀？”

“话虽如此——”剑客摇摇头，“但在它之前，我的确不曾见过这样的牙齿。”

众人均沉默不语。

“接着来看看它的眼睛。”雷恩继续忙活，他将怪物的嘴巴合上，接着用剪刀剪去眼眶周遭的毛发，最后将它的眼皮翻了上去。

“红的？”毕尔大人一眼便发现了异样，不免觉得奇怪，“这畜生竟生了双红眼！”

“不错。”剑客赞成道，“不过有一点你没说对：这眼睛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后来才变成的红色。”

“不会吧？”克里沙爵士发出疑问，“大人如何知道这眼睛是后来才变红的？”

“你们来看。”雷恩将头颅换了个方向摆放，这一来众人只能从侧面观察眼球。“眼球外凸严重，发现了吗？”

其他人定睛一看，发现果如剑客所言。那怪物眼球外凸，宛若注水膨胀的皮球。“这红色乃是血管激增的结果。”雷恩解释道，“不少半魔都有这个特质，它们通过使眼球血管迅速膨胀，待血液流经之时便会显示出红色。半魔们这样做大都是为了恐吓敌人，同时使自己的视力短时间内得到提升，以便更快逃离险境。”

“毛怪也是这样？”莫德问。

“不，毛怪根本不具备这种特质。它们压根无法使眼球膨胀，那么这只毛怪就明显是个意外了。”

“这就证明它的眼睛是后来才变红的。”克里沙爵士补充。

“而且还是人为的结果。”雷恩继续说，“有人在这只怪物身上做了实验。”

“何以见得？”毕尔·泰诺爵士问道。

“脖子。”剑客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答案就在它的脖子上。”接着他将怪物颈部的毛发拨开，下面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勒痕，由于磨损严重，那片皮肤已脱光了毛。“勒痕，看到了吗？”他对众人说，“这痕迹显然只有人类才弄得出来，我猜这怪物先前曾被囚禁过，它脖子上的痕迹就是那时锁住它的枷锁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