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饮酒半日。

杨平微醺间，向曹肃透露道：“曹兄，可曾听说黄门侍郎率队前来军中？”

“略有耳闻。”

曹肃当然听说过这件大事。

黄门侍郎率队前来，将来就是要确定军中诸人去留的。

宣布皇帝的诏令是一方面，在此做调研，将来向皇帝汇报是另一方面。

所以这黄门侍郎前来，身兼多门任务。

军中上下的大小将领都盯着他，等着接下来的安排。

杨平说起黄门侍郎，郭诠便也有话要说。

郭诠笑道：“听说此次黄门侍郎前来，有可能要挑选一批悍勇之士，回神都听命。”

挑选悍勇之士？

整个二十万野战军，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作战，多成悍勇之士。

在军中要挑点人，那还不是最简单的事？

曹肃到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疑惑道：“神都不是自有二十万禁军守护吗，此番挑军，意思就是军中兵卒不再遣返，而是调回神都听命？”

大战结束之后，这里的兵卒里，大部分的府军都要返回自家驻地。

去掉征集的府军，剩下的一部分兵卒是边军，也就是秦虎麾下的大军，将来也要回到边防驻守。

那其实够这黄门侍郎挑选的范围就比较小了。

曹肃想了想，他应该属于府军那块吧？

按照规矩，理当遣送回家。

不过现在，他率军立下赫赫功劳，五品官职放在地方上，也不大好安排，可能也会被这黄门侍郎选中。

“侍郎大人是替天子挑选勇士。”

杨平点出了其中的缘由。

郭诠摇了摇头：“前几日，丧心病狂的万平教偷袭神都，天子震怒，此番加强中枢禁军，也是天子意下。”

万平教偷袭神都，一把火放到了皇宫门口，此举何止是丧心病狂。

简直是把天子的颜面放在地上扫了。

纵然是再不管政事的天子，也必然会雷霆大怒。

天子一怒，各个部门都动了起来。

加强中枢禁军，便是兵部所献之策，直接受到了天子采纳，并且由黄门侍郎先行前往前线进行考察。

杨平主动道：“大人可愿去神都当值？”

神都当值？那就是中枢做官了。

曹肃没有直接应下，陷入了一阵沉默。

两名文吏之所以提到这事，也是存了想要“帮一帮”曹肃的意思。

其实曹肃，想着最好还是被外放到某个地方，任一地之长，雄踞一方。

然而他毕竟太过年轻，资历不足，将来这军功传上去，大概率就是被留在军中。

可能会被秦虎带到边军之中。

好一点的情况，就是从军中被抽调出来，加入此次禁军挑选。

若能在禁军之中任职，兵权、地位、资源全都有了。

曹肃的沉默，让杨平和郭诠二人摸不清曹肃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郭诠主动开口提醒：“大人若是想要去中枢禁军，不防先活动活动，将来论功行赏，也能多一些主动的机会。”

曹肃听到两人这般言说，自然会意。

笑着举起酒碗，敬了敬两人。

“两位兄弟可有门路？我就是个江州的乡下人，可不懂中枢里时什么情况。”

曹肃这番自谦的言语，让两人哑然失笑。

杨平笑道：“曹兄说笑了，曹兄怎么可能是乡下人？”

郭诠道：“是啊，这天下，虽然也看重功名和身份，但最终还是要看能力的，曹大人勇力无双，威名赫赫，到哪里都会被诸多势力奉为座上客。”

曹肃心中一动，问道：“两位说说，神都有些什么势力？”

........

大军滞留多日。

随后，北中郎将元宗率领十万大军，向南而去。

按照天子诏令，元宗继续平叛。

鹿山一战，万平军元气大伤。

连万平教的修道者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整个叛乱地区的反贼，群龙无首，大军一到，必然可以轻松拿下。

元宗的行军线路，就是之前曹肃猜测的江宁府路线。

先取江州第一大城江宁府，这就占据了清罗江要道，此后拿捏住漕运，大量粮食军械可以源源不断的从禹州灵州等地送到江宁府。

再搭配府军平三州，便易如反掌。

北中郎将率军一走，整个大营就都显得空荡荡起来。

剩下的秦虎大军，按照朝廷诏令，继续留守鹿山。

.........

鹿山书院。

自那日大战过后，书院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书院里的读书人，遣散了不少。

大战开启时，读书人留在书院中，涵养浩然正气，隔绝抵御万平军。

书院是天下间比较早的书院，也不知道存了多久。

乾元王朝以武立国，却以文治天下。

鹿山书院在天下读书人的心中，相当于是最古老最顶尖的书院，鹿山因此也被很多人称为“圣山”。

山底地表因为连番大战，裸露在外的岩石都变得黑漆漆。

山上却郁郁葱葱，峡幽洞奇，鸟语花香。

大战一过，鹿山恢复往日宁静。

这一日。

“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打破了山间宁静，惊起林间鸟。

十余骑从山下赶来，马蹄翻飞，湿漉漉的泥土地被马蹄踩踏的溅射出来。

大路宽敞，十余骑很快就冲到了山顶上。

山顶的书院大门紧闭，无人招待这些“不速之客”。

骑士们勒马悬停在大门之前。

各个都是气血旺盛的强壮武夫。

众人簇拥着一名高壮武夫，走到了书院之前。

这武夫也毫不客气，直接伸手去敲门。

“冬冬冬冬！”

几下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书院大始却终紧闭着，彷佛里面已经是一座空院子一样。

“冬冬冬！”

武夫有些不耐烦，又敲了几下。

终于是听到了院内缓缓而来的脚步声。

“吱呀——”

院门打开，漏出了一个扎着冲天辫子的稚子脑袋。

稚子年纪很小，眼见门口站着十多名强壮的武夫，不由的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就想要把门给关上。

武夫眼疾手快，直接伸手卡住门缝。

“啊！”

稚子有些被吓到了：“你.......”

“小娃娃，不必害怕！”

武夫尽可能的放缓自己的声音，可还是闷声如雷，传到稚子耳中，更令他慌乱了几分。

“我们是山下驻扎的朝廷官兵，特奉右将军秦虎之命，邀请书院中的许阆先生，前往营中一叙，还请回去通报一声。”

稚子像是根本就没有听懂对方的话。

慌忙的摇头道：“许师兄，昨日就已经离开书院........”

“什么，离开书院了？”

武夫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拔高了音量。

稚子一见对方身上煞气逼人，吓得脸色惨白，心头一慌，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武夫哪能和稚子一般见识。

他只是因为无法完成右将军的任务而感到苦恼。

武夫追问道：“书院里的大人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

“许阆去哪里了？你们可知晓？”

书院稚子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坐在地上，止不住的摇头。

武夫一看这样子，就知道问不出什么。

底下的同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纷纷开口道：“王将军，不如进书院里找找他们老夫子，老夫子们年纪大了，可能听不到我们敲门声。”

王勐虽然感觉这样太失礼，但眼下做完右将军的任务要紧，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就准备推门进书院。

就在这个时候，书院里郎朗传来一道声音。

开口便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

“这位将军，何苦要为难一院中稚子呢？”

王勐闻言，不由冷哼一声。

露出不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