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悠悠，又是一年，不知为何，这本不该有雪的灵玉国东南地域，又在冬季时飘出白雪。

站在小院里，李悠然望着眼前的一片苍茫陷入了深思。

“近两年，每逢冬季，整座大陆都会被风雪覆盖。”

身边，柳青元凛然道，“而每逢夏季，绝大部分地方，都会在短时间内变成荒漠，这种诡异现象绝不是偶然。”

“大道要变，众生能有什么办法？”

李悠然眉头紧锁，道，“既然相柳妖皇要苏醒，我们也得今早做准备了，当年师傅与那人联手才将他封印，此次归来，必定会对我仙门展开报复，我们目前可没有师傅为我们保驾护航。”

“嗯，关于这个，我已经着手进行了。”

柳青元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犹豫地问道，“是不是该让九卿归来了？”

李悠然沉思片刻，摇头道，“现在让她回来只会惹得那人怀疑，比起灵玉国，她在外面反而更加安全些。”

“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柳青元又问。

“接下来，我就着手全力寻找洪荒塔的下落，尽可能在他到来之前，让你们的修为恢复。”

“只是可惜，自两年前第二块碎片之后，洪荒塔的钥匙碎片便再无下落了。”柳青元叹息道。

“再无下落……”

李悠然嘴角微抿，自袖口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柳青元。

柳青元愣了愣神，接过纸条打开一看，脸色突然巨变，他望向李悠然，惊声道，“你确定要去此地么？”

“不确定。”

李悠然茫然摇头，道，“其实早在一年以前，我便从云天机手中得到了这块碎片的下落，只是那个地方……”

“传说中真正长生者所创造的秘境，即使陶潜先生谈起也忌惮不已……”

柳青元眼眸微微闪动，道，“我陪你一同去吧？”

“那个地方，可不是修为越强便越安全。”

李悠然叹道，“毕竟……当年师傅将我从那里带出来时，可也受了重伤啊……”

“强如陶潜都如此，你就更不该去。”

院子外，黑袍老者拄着蛇杖走了过来，目光凝重道，“我等修为本就不是重要之物，生死更乃天道定律，无需你去为此牺牲！”

“玄武说的没错。”

窗口那白猫也化作人形走了过来，道，“要去可以，带我三人一同去！”

“你三人去了，那谁来守护仙门？”

李悠然眉头一皱，道，“师傅留给你们的责任，可不是为了陪我送死的！”

他扫视一圈，道，“我有长生丹护体，便是那秘境再险也要不得我命，可你们若去，届时出了意外，你们让我如何向师傅交代？”

三人面面相觑，这多年以来，还是头一次见李悠然对他们发这么大火，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沉默片刻，五黑只得叹息道，“你要独自去也可以，但必须将四方神器带去，否则我们说什么也要将你留下！”

李悠然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也是该面对过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屋子。

余下三人皆是面露苦涩。

他们当然知道李悠然所说的过去是什么了。

当年四大神兽，唯有朱雀与陶潜修为相当，也是她陪同后者进入那秘境。

无人知道两人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他们只知道，陶潜与朱雀在出来之后，皆受重创，养伤十年才得以复原。

这还是在其他三大神兽全盛时期鼎力为他们疗伤的结果。

而当年的朱雀也为此落得终生无法再进一步的下场，否则六千年前那场应劫之战，陶潜未必会死。

这些年来，李悠然心中一直都怀着对朱雀的愧疚之情，时至今日也难以抹去。

也因此，那灵凤鼎，被他埋藏在了南山的最深处，无人可以靠近。

深夜时分，李悠然自修炼中醒来。

扫视了眼四周，寂静无声。

走出屋子，白雪在月光下泛起一抹朦胧之感。

院子门口，北洛洛站在那里。

“是三位师叔让你来的？”李悠然迈步上前，平澹问道。

“我并无劝你的打算，也知道劝你没用。”

北洛洛轻声道，“但你真的打算去那个地方吗？你我皆知那里的恐怖。”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李悠然道，“百年前既然我能将你带出来，如今自然也能将碎片带出来。”

北洛洛眼眸微闪，似是想起了从前，“我倒宁可你没有将我带回仙门。”

“命运使然，你我皆无所选择。”

李悠然微微一笑，道，“宗门之事我已经交代给三位师叔，若有危险，传唤他们即可。”

“听着怎么这么像交代后事？”

北洛洛柳眉微蹙道，“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内你若还不回来，我便去那个地方找你！”

“丫头，别闹！”

李悠然无奈道，“那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虽说你已入道，但在他们眼中，你仍是蝼蚁。”

“洪荒塔对你真就那么重要么？”

北洛洛眼波流转，看向李悠然，“重要到你不惜用万年乃至数万年孤寂去做交换？”

“与我而言，岁月已经毫无意义。”

李悠然侧过身子，绕开北洛洛向前走去，“该还的情还了，该了的债了了，我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望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北洛洛俏脸上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可你欠我的，又该拿什么还啊……”

……

森林的深处，李悠然缓步前行。

周围是一片死寂，与外界不同，这里没有一丝白雪的痕迹。

看似很近的林间小道，李悠然却走了一整夜，直到白天，才走到尽头。

尽头处，没有什么浓密的树木，只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一只形似鸾凤的鸟雀，只是其尾，却是一束彷如真物的火焰。

李悠然退后两步，然后弯身作揖。

一系列的动作，李悠然皆不曾言语。

起身之后，他抬手按在了石碑之上。

一股红色火焰燃烧，那石碑上的鸟雀展翅而起，嘹亮的凤鸣响彻天际。

再看过去时，李悠然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不知通往哪里的漆黑洞口。

站了许久，他才迈步走了进去。

入口连接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李悠然每向前走去，甬道的两侧，便会有灯盏亮起。

与外界不同，这些灯盏的火焰，乃是空灵的红色火焰，如暗夜中的精灵一般。

甬道的深处，是一座巨大的溶洞，下方有滚烫的熔岩，其炽热的温度足以焚化一个临道境强者。

但李悠然的注意力却并未在这。

他仰头看去，只见一尊造型奇特的赤色巨鼎缓缓悬浮，鼎身上有着一只自由翱翔的朱雀，而更为霸道的是，朱雀下方，百鸟俯首。

“灵凤鼎，应该叫灵雀鼎才是。”

李悠然低声喃喃。

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曾和苏九卿争论过这尊鼎的名字，苏九卿明明是朱雀，为何要把鼎命名为凤？

朱雀却道，因为雀没有凤那么好听霸气。

现在想来，应该是在炼制这鼎时，朱雀还不是朱雀。

李悠然随手一招，那灵凤鼎便随之来到了自己手中，化作一火红的镯子，晶莹剔透，如女子之物。

四大神器，由四神兽的道则所化，并无固定的形态，就如玄武的龟甲，可以化盾，亦可以化作其余之物。

说白了，这些神器，也就是一团纯粹的道力能量，随着使用者的心意随意转换罢了。

轻轻的抚摸着灵凤之镯，李悠然似是在回忆。

在拜陶潜为师之前，他一直都是跟朱雀生活在无人知晓的别处。

可以说，从那秘境里出来后，便是朱雀将他带大的。

直到能够修炼之时，陶潜才带他修行。

因此，四大神兽中，他最尊重的是玄武，可最亲近的，总归是朱雀。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他还误以为自己喜欢朱雀呢。

渐渐的，李悠然眼里的柔情退去，变得坚定，冰冷。

世人都说，洪荒塔的鸿蒙息壤可以治愈一切道伤，可却不知洪荒塔本身，便是荒古圣者的毕生修为所化，这个肉身成圣的天地至强者，用一身道则来练就此塔。

其真正的功能，便是取代灵宫，成就道宫。

就如剑仙学宫的那位，只修一座剑宫，却能与陶潜的九座灵宫相持。

从灵宫境开始，这一境界的大能者便有着两种修行路子。

一是修成灵宫，将自身法则融入进去，一为最弱，九为最强，想要成就九层灵宫，便需要掌控九种大道法则。

而第二条路，便是只修一道，便是天道。

三千大道中，天道最是难以揣测，但也最强，其包罗万象，一为始，无穷无尽。

两者间并无强弱之分，但修道宫者极其艰难，以至于从古至今，也仅有那么几人修到大成。

而荒古圣者则为凤毛麟角中的一位。

李悠然想要得到洪荒塔，一是为了用鸿蒙息壤治愈柳青元等人的道伤，但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要用洪荒塔的天道之力，为苏九卿重塑九宫。

“璇玑古境，澹台圣女……”

李悠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