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干脆请班主任给我下处分吧。”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周围陷入了一片沉默。

李昼锦和白列宿的表情微妙的重合——都是惊讶和疑惑多余了其他一切情绪，大概就算是我自己也根本说不清楚自己这样行动的理由吧，一直秉持着低调做人的完蛋少女又有什么必要非要在此时此刻出这个风头，到底有什么动机、又是为了谁，这些统统被我抛到了脑后。

此时此刻对于我而言，不过是把一切抛之脑后，说我自己想说的话、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白列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有一分钟，他嘴唇开始打起哆嗦，望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而我则向李昼锦望去，两个人正好对视。

这家伙的脊背不再像刚才那样绷得笔直，而是松了一口气般的放松下来，脸部肌肉也不再僵硬，笑容垮掉，双眼都是震惊。

我们对视着，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奇鸟。”白列宿愣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原本高高举起想要拍下去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轻轻的落在了桌面上，“我问你，”他表情复杂的问道：“写情书的不会就是你吧？”

我一口气差点哽在喉咙里，表情狰狞的马上否认：“不要随意猜测好吗！要杀要剐我不管你，不要用这种事侮辱我好么！”

白列宿的表情更加复杂：“……我觉得你这样说对李昼锦也不是很有礼貌……”

两句话下来周围的空气都缓解了许多，刚刚宛如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的老师和学生们纷纷都开始继续手上的动作，接热水泡茶的校领导重新打开了热水壶，训斥学生的老师重新提高了音量……总而言之，白列宿也没有了继续发怒的意思，一场危机像是已经被化解。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从这个动作我便知道，其实他心里是认同我的话的，只是李昼锦的做法太过直接刺激到他而已，白列宿这个尚未褪去青春气息的年轻老师，在E班都对魏薇和秦谨的恋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么会单纯因为李昼锦被递情书从而想要给他下处分呢，恐怕他也深深的为李昼锦这样不肯透露女生姓名、牵连女生的行为感到佩服吧。

明明只是个高中生，在面对学校老师和同学多方的压力下，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绅士态度，宁愿自己一个人担下责任，也不想要牵连到女生。

这样的态度，白列宿不可能不为之动容的吧。

看见他软化的态度我心里有了底，便鼓起勇气对白列宿说道：“老师，李昼锦今天也在办公室站一天了，现在又这么晚，有什么事每天再继续沟通吧，让他先回家好么？”

白列宿对我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举动气得直哼哼，但是又确实没有理由继续僵持下去，他不知道应该是说叹了一口气呢还是松了一口气，便轻轻挥手道：“张奇鸟你现在倒是会看眼色……走走走，别在我面前，闹心。”

我松了一口气，便扯着还没回过神、还处于一副要赴汤蹈火状态的李昼锦，走了出去。

离开办公室后才发现现在已经将近七点了，华灯初上，周围十分安静，似乎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校园里黑漆漆的，我在下楼梯时甚至看不清台阶，有几级险些踏空时，是李昼锦在后面用力把我向后扯才躲过一劫。

“……谢了。”

我惊魂未定，抓着他的手臂稳住身子后才低声道谢。

后面没有声音，他一只手臂扶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臂伸长了去摁墙壁上的灯的开关，只听啪嗒一声，走廊上霎时间亮堂起来。

我抬头看李昼锦的脸，因为过于刺眼的灯光来得突然，我不得不眯起眼，只能模糊看清他的轮廓——依旧是那个受女生欢迎的清秀脸庞轮廓，清澈的眼睛，只是平日里会露出温和笑容的嘴角此刻却没精打采的挂在脸上。

“张奇鸟……”他顿了顿，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的，从他的眼睛深处，除了疑惑和惊讶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那是细微缓缓苏醒的惊喜和期盼，而与之相对立的今天放学谢贪欢看我的眼神，在容忍和理解之后，是更加沉重的东西，那是默不作声的绝望和难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站在原地，缓缓的、缓缓的松开了李昼锦的手臂。

确定自己没有再借他的任何力、而是自己站稳后，我才慢慢的开口：“李昼锦，你还记得前几天我跟你说的话吗？”

从学生会那里离开时、李昼锦抛下唐念笑非要送我回家的夜晚，我明确的和他坦白过了。

我要他记住，我们永远不是朋友。

李昼锦默不作声。

而我也没有等他做出别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早就已经表明立场了吧，我才是那个一无是处被老师和同学嫌弃的完蛋少女，而你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现充优等生，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相交的那一天，永远。”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选择直接对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就算有那一天，我也会亲自斩断这种可能性。”

“所以你帮我……是为了不让我收到处分后、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吗？”李昼锦艰难的吐出这句话，“是为了让我不会变成新的‘完蛋少年’吗？”

我毫不留情的直言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是那种明事理的人，可是去到办公室才发现你居然没有把班长的名字供出来，你是白痴吗，以为到了那个地步还需要维护自己的绅士假象吗，我绝对不会让你就这样堕落的，你给我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