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城市必然有喜好热闹的居民，完善的庄园制度和不断发展的种植技术，使得一部分劳动成果能够快速输送到罗马城中消化。

加上兴建城区、对外贸易，造成的劳动力持续涌入，早在十几年前，这所城市已经达到了80万人口。

当然，奴隶的数量。

是不计算在内的。

即便是夜晚，莽若雷雨的车辕穿梭在路边上的声音也不曾停下，这是后世现代城市居民才要习惯的画面。

拥有众多同盟城邦的罗马人其实已经看惯了来去城市的外国人，但是对于像是古老者这样相貌怪异男人还是有几分新奇和探究欲望。

古老者还是人类的时候是生活美洲的古老居民，他的祖上并没有来自其他地区的遗民，也没有和黑人通婚。

所以样貌看来是典型的西欧人种，和罗马主流的拉丁民族是迥然不同的，至少他们没有这种看不出末尾发梢的白色头发。

“你看那个家伙，长得真怪。”

“你知道他是从那里来的吗？西班牙，还是小细亚细。”远行的商人去过很多地方，却不曾见过这样人。

旁边有人小声探讨：“我看说不定是高卢人，他们常年累月呆在雪山上面，有人看到他们的头发已经和雪是一样的颜色了。”

“嘿，外乡人，进来吃点东西吧。”

见到许多人被这位白色头发的外国人吸引了注意力，商人们寻找到机会大声推销自己的产品。

而正在行走的古老者被一位仆人拦下，他端来一杯甜美甘醇的葡萄酒，为自己的主人邀请这位外来的旅客前往酒馆一叙。

在城邦主街上都有许许多多小酒馆，它们的特点是都配备了L字形的大理石吧台。

台面都内嵌约60厘米深的陶瓷罐，其圆形大口与吧台同高。口上有木质盖板，罐内壁平整，是置放谷物或坚果等干货用的。

一位小麦色皮肤、身形健康的深色头发女人招呼着客人，也在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古老者，并且时不时为客人们奉上干果点心。

他本来想要拒绝，却发现两名气质明显和寻常人类不同的男人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于是暂时停下了脚步。

至于那杯葡萄酒被一脸懵的仆人端在手里，原先是如何拿过来的，接着还要如何拿走。

古老者坐在那两位神秘男子的桌前，双眼扫过这两个人的全身。

而那两个人只当做是自己的行为惹恼的客人，于是大声地展现自己热情，并且自顾自地罚酒三杯。

他们坐下来的地方有一种斜面的躺椅，若是疲乏了，人可以躺在上面小歇片刻。

古老者之所以接受他们的邀请，是发现这两个人的血脉中存在和普通人不相同的地方，一股奇特的能量缠绕在基因的1454、2586、3658支链上。

这种手法不会引起异常。

也不会带来身体改造。

反而血脉拥有者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带来身体素质临时性提升。

古老者不断检验、推算，他无法以不杀死这两个人为前提下继续研究这种奇特基因，却又感叹于这种精细改造的密集手法。

基因链被锁死了。

哪怕是后天想要改动。

也不可能。

此时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相同的危机感浮现在心底，古老者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确存在不同寻常的力量，他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来得及鲁莽行事。

“遥远的朋友，这杯葡萄酒的原料是从南方采摘而来，那里有最甘甜的葡萄，若能饮下这一杯，一定能洗去旅途中疲惫。”

“当然它的价格也是不菲，不过用来犒劳为我们带来故事的人，我一向是甘愿花费大价钱的。”

说话的人是一个大胡子，他穿着一件白色内衬，同时用蓝色带花纹的衣褶将右臂裹在里面紧贴身体，外面再穿上其他长袍。

黄铜制作的精美装饰扣在腰间，可以证明他的贵族身份。

另一个是眼眶很深的年轻人，他性格有些急躁，看到古老者还没有准备拿起酒杯的样子，就要让仆人去准备更多丰盛的菜肴用来展示自己的能力。

众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身份，罗马城市的家族——埃米利乌斯和尤里乌斯氏族。

这两个家族，前者是政治生命极为悠久的执政官和法务官家族，后者则是众所周知的血统高贵的国王后裔，经常担任祭祀和神圣祈祷者的职位。

眼前的两位虽然出生高贵，但是都是旁系，也没有出色的能力，否则也不至于用餐时间还不到就来到酒馆。

大胡子西米特雷莫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没有步入上层的方式，那不如拉拢城市的平民，用自己的钱财和他们打成一片，这样说不定等到合适的机会自己能够被选举成为法务官和营造官。

古老者没有接受他们的好意，他坐下来时将身体板得笔直，整个人犹如希腊神庙里描写赫拉克勒斯的强健身躯的大理石塑像。

短时间内，他收集分析信息，不但完全学会了古拉丁语，而且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古老者收回眼神，朝着两个人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在白天饮酒，这会麻痹我的大脑，若是你们两个想要听故事，我这里倒有一个耸人听闻的传说。”

“假如你们不是喜欢蒙着眼睛睡觉的胆小鬼的话，就可以听听看，省得每天闲慌无事、胡思乱想。”

另一个年轻人马特达蒙忍受不了他的态度，拍起桌子想要教训对方一下，却被大胡子西米特雷莫给拦住了。

他没有被古老者的态度激怒，反而颇为豪迈的一笑：“正好我在场的都是勇武之人，不妨说来听听。”

“我们可不怕哩。”

“就是，就是，快说来听听。”在场有些好事之人开始起哄，他们还没预料到今天将会到听到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见的古老者的眼神还是那么空洞无神，不过他的声音却像是的海浪拍打波涛一样潮起潮落，渐渐地将众人吸引到那个荒诞鬼怪的世界...

“许多年前那个冬天，我到地中海向西的一块大洲旅行，那里生活着行为方式和我们极为不同的居民。”

“其中一些并不信仰我们所崇敬的神明，也并不憧憬幸福和安定，反而对血腥和杀戮抱有一种未知的期待。我去往的那个地方，是在名为马萨诸塞地区的海港。

“在港口有一个古镇——印斯茅斯，我说的故事恰好和这里息息相关。”

“在发生某件事情之前是在二月份，当地王国发了疯一样制造出一连串大规模的突袭与逮捕行动，接着在做好适当的预防措施后——护卫队有计划地焚烧了大批位于水滨荒废地带、行将倾塌、满是蛀虫、据说无人居住的破烂房屋。”

众人原先还有些急躁，却一个个听得入了神，连嘴边的酒水也忘记饮用了。

和如今时代的神话故事相比，古老者的描述是极为现实且丑陋的，他不曾描述天国的美景，也不曾高谈阿尔卑斯山的极冷半夜，这种写实朴素的言语反而使得他们有着极高的代入感。

“那些不喜欢四下打听的人们大多将这件事情当作喝酒之后，生意场上爆发的战争中的又一起严重冲突而轻易地放了过去。”

“有些人则暗地里猜测阴谋，怀疑是不是敌对王国的军队突袭了这里。”

“这一连串事件过后，印斯茅斯几乎成了空城，直到现在，才开始显现出懒散的复苏迹象。”古老者瞥了一眼众人，沉吟片刻，继续娓娓道来。

“但是我亲身经历了那件事，也深刻了解其背后的原因，这可悲的现实不止一次让我疯狂，也不止一次使得我后悔当初的冲动。因为早些时候我自持对世界的了解已然趋于完美，对外界结果是通晓得如此全面与彻底，以至于时不时沾沾自喜。”

“因而，即便已经有附近的居民向我透露出那些惊恐异常的离奇传闻，我也不曾放在心上——最多不过是一些充满厌恶情绪的震惊罢了。”

“于是在闰年刚刚过去的一月里，我决定前往印第茅斯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