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

有一条地下暗河。

甬道由南至北，暗河从西向东，形成垂直丁字状。

沈渊看到有人工凿刻的七阶阶梯，和阶梯下几块散落的破旧木板、船舷龙骨，以及两把折断的木浆。

能依稀推测出在很久以前，这里有一艘小舟。

乘坐小舟，或逆流而上，或顺流而下，应该就能到达目的地。

毕竟，没谁会闲着没事，在暗河和划舟而行。

灵识探去，下流暗河激荡湍急，用来建墓只能说失了智。

而上流，暗河平缓流淌，且有回声和风吹，说明上游有大面积空间和通风孔。

取一块木板，投放暗河上，纵身一跳，沈渊如一颗钉，稳稳粘在木板上。

暗河带着木板和沈渊往下游漂流，他只手一转，一团白光在掌心凝聚。

直到白光有拳头大小时，沈渊才往暗河中一砸，木板逆流而上，速度极快，仿佛安装了电动小马达。

几个呼吸便消失不见。

而当葛乾坤来到甬道尽头时，直接傻眼了。

暗河滚滚流淌，散发阴寒冷雾。

此地，距离地面少说有上百米，温度很低，约摸零下十度左右。

“这……死路？”

葛乾坤慌了。

事到如今，原路返回必然是死路一条，他可没把握独自一人安全通过吊桥。

那该死的崖底有数不清的触须状怪物，稍有不慎便一命呜呼。

若困留于甬道，不出三五天必死无疑，他可不相信重眸会特意来救他。

倒不怕饿死渴死，就怕冻死。

暗河中水没有污染，可直饮用，河中也有小鱼，饱腹问题不大。

但温度太低，他撑不住太久的。

能力者只是拥有类似超能力的神奇能力，但人体和普通人差别并不大，顶多就是素质好一些。

除非是一些体质型和防御型能力者，才能轻松抵御外界环境刺激。

可他不是啊，他的能力是狂怒和怒吼，一旦激发便能增强攻击力量。

然而，这个时候施展超凡能力。

未免有些无能狂怒了……

至于跳入暗河，顺水而下，或许有一线生机，但葬身暗河的可能性更大，几乎等同十死无生。

三条路可供抉择，葛乾坤沉吟半天，咬咬牙，先等三天，如果不能等到救援，那就跳入暗河，生死由天。

毕竟重眸一旦治好白正辉等人怪病和查找到原因，势必会再下古墓，到时候，与其汇合便可。

甚至，他完全可以趁重眸等人对付崖地怪物时，趁机逃离。

再说到此时沈渊，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死了吧，死在绳索吊桥上，被触须怪物拖落了悬崖吞噬掉，他可不信沈渊有本事通过吊桥。

崖地怪物实在太凶猛了，若非他及时拿兄弟挡刀，恐怕此刻他已经葬身怪物之腹了。

话说回来。

他的眼睛有点痒啊！

葛乾坤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全然不以为意，只当做神经紧张导致。

……

沈渊一路逆流而上。

不出五里，暗河水流越发平稳。

“看来快接近源头了。”

就此时。

一声声风涡呜呜鸣响，由远及近传来。

沈渊笑了，灵识探去。

那种玄奥莫测的吸引力阵阵传来，这应该算一种“能量”，和源炁能量一样，若加以利用，便能自成体系。

沈渊仔细感受这种离散的玄妙力量，能量等级绝对不算太高。

和灵炁相比显然不够格，但要比武者修炼的真炁高上一个级别。

若拿来和他修炼的高等能量元炁对比，二者简直犹如云泥。

可奇怪的是，这种明显不太高级的能量，却隐隐掺杂着一丝规则性力量。

前世时，他突破元婴期才初次触摸到规则之力。

令人费解。

在他思量之际，脚下木板已飘至一方避水平台前。

沈渊纵身一跳，来到平台上，身前赫然出现一尊硕大人像石刻。

人像半隐半显，朦朦胧胧，颇显神秘。

石刻人像和山体融为一体，仿佛从石壁中，直接掏出了一个天然石刻。

人像石刻左手捧着一卷汉白玉册，右手挂着一面杏黄小旗。

杏黄旗帜上书写着：命数难改，人定胜天！

沈渊抬头，直视石刻人像的面部，一对红宝石镶嵌的眼珠子，在汩汩暗河的微弱磷光中，映射一丝诡异红芒。

他正准备取下人像左手玉册，不料人像红宝石双眼突然射出两束激光。

沈渊脚下一滑，轻松躲闪。

红色光柱投进暗河中，映照一片血红水波。

与此同时。

暗河中，徒然光芒四射，似形成响应，青光红光交相辉映。

青红光芒落在整个洞壁，一时间恍若身在晨曦林间，初阳下散的梦幻霓虹，继而四周湿滑的洞壁也渐渐的巍巍颤抖。

不消片刻，石渣灰屑漱漱掉落，洞壁四周便显现大量复杂的玄奥纹路。

周围环境大变样，沈渊尝试灵识触碰洞壁，却直接被反弹回来。

仿若方圆十米已被锁死，形成特殊的结界空间。

阵法！

一种奇妙的阵法应用，和修仙界阵法不太一样，但有异曲同工之妙。

抽出太素剑。

剑一。

一剑东来！

大成一剑东来，可让紫气东渡三万里，斩尽天下鬼蛇神。

但现在嘛。

一剑挥出，落在玄奥纹路上，只荡出一丝波纹，就像打在胶质流体上，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沈渊收了剑，站在平台上认真感受。

葛玄洪不仅精通相面数术，也擅长风水布局，这一点从自称唯一真传弟子葛麻衣身上就能看出。

葛麻衣操纵珠盘，将从山川河流借来的“势”加以炼化成风水奇蛇。

那么“借”字一门传承想必就是赖子麻衣门的核心机要手段。

说来也巧。

不管第一世地球，或者第二世修仙界，都曾表示，可借用风水之局势，逆天改命也罢，求得福禄寿财也罢，重点也在于一个借。

风水师修炼不易，但善用自然大势，一般人真得罪不起。

只需稍稍截取一段风水大势，便能镇压一方，堪称无敌，而让风水师去战斗，明显是大材小用。

先不说这个，既然找到赖子麻衣门的风水一道核心，那就好破解了！

阵法和风水结合，利用天地间自然规律的律动大势去赋予阵法上的困杀格局，简直巧夺天工。

阵法一道，沈渊不算特别精通，但和炼丹练器一样，都曾研习一算时间，基本应用尚能得心应手。

风水在于势，阵法在于困。

困势皆出于借，周围能让葛玄洪借的势，只有水可能性最大！

也有地势和山势，但水势绝对占比最高。

沈渊蹲在平台沿岸，认真探寻暗河底部，伸出一只手探入冰凉的河水中。

突然。

沈渊眼睛一亮，找到了！

噗通。

一条白玉青尾洞鱼被他打捞上岸。

白玉青，一种洞鱼，脊背发青，腹部白如霜玉，生有三对鳍，头尖身长，两侧有玉筋鱼线若隐若现。

“个头不小。”

很肥！

他将白玉青放在红宝石眼珠子旁，可明显看到在洞鱼两侧的鱼线上下，似人为一般雕刻了和洞壁一样的玄奥纹路。

这种带玄奥纹路的白玉青洞鱼应该用了特殊方法进行人工培养和筛选出来的。

以至于洞鱼后代，生来就具有这种纹路，从生物学上来讲，不科学，但从神秘学角度来说，很合理。

沈渊再次祭出太素剑！

一剑斩江！

轰！

剑爆雷鸣，直接阻断了暗河流淌。

剑芒落下，似形成了天然屏障，将上游河水阻绝。

而河底，只有数百条白玉青跳动蹦跶，鱼鳃疯狂呼合，一双双鱼眼有些懵逼。

红宝石双眼映射在数百条白玉青洞鱼身上。

和白玉青洞鱼身上鱼鳞纹路散发出的青光交映生辉，光芒散落洞壁，触发且维持了阵法运转。

毕竟无论哪个世界，只要有人工施展的阵法，主要找到阵眼，也就是借势的切入点，就能破掉阵法。

而葛玄洪布置下的阵法，靠着山势和地势，借了水势，利用源源不断畅游的洞鱼来做阵眼，确实微妙绝伦。

就在沈渊转身再去拿玉册时，变故突生。

“沈渊！”

“沈渊！沈渊！”

“沈渊！沈渊！沈渊！”

“沈渊！！！”

一声声凄厉惨叫，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一声声狂热咆哮。

在暗河底响彻回荡。

沈渊心头一震。

诡异？！

他竟毫无发觉。

太素剑紧握在手里。

扭头望去，只见暗河里原本蹦跶的白玉青洞鱼，一条条趴在河床上，尖锐的三角形鱼头朝向他，眼睛赤红一片，带有嗜血的光芒，鱼嘴开合鼓动。

不停地呼喊沈渊的名字。

这些声音，有大有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悲有喜，有苦有笑，或高兴，或凄厉，或温柔，或尖锐……

整个洞穴内，只有沈渊二字。

沈渊脑子一疼，似有冰锥散发阴寒窒息的力量从太阳穴狠狠地扎了进去。

哼！

沈渊冷哼一声，神魂力量发动。

这等诡异当真不知死活，他神魂力量可不弱，其境界比自身修为都要高上一线。

给我镇！

刺痛当时就减轻大半。

但阵阵刺痛正在递增传来，诡异鱼群呼喊一声比一声高亢且凄厉。

沈渊凝眉看着河床上诡异的洞鱼群，抬剑挥去，全部被斩成多半。

但那些破碎的鱼头和鱼身，依旧颤抖着，争先恐后地发出惨叫和呼喊，大叫沈渊名字，这一幕极为诡异。

但沈渊却没有嗅到一丝粘稠腥臭的诡异气息，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沈渊不再关注洞鱼，强忍着脑袋的钻心绞痛，抬头望向石像。

既然根源在你，那你破了你！

剑五！

斩！

锵！

一声剑鸣，石刻脑袋直接被沈渊崩碎成齑粉残渣。

一切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万籁俱寂。

大脑刺痛如潮水般退去。

沈渊看向无头人像石刻。

一束现代科技的蓝光辐射出来。

就在沈渊身旁，投影成一个人形，渐渐清晰明了。

沈渊和投影对视，不聚焦，就是一段残留的映像。

也对，葛玄洪时期，科技刚兴盛初期，一些科技手段和设备确实能留影下来。

“你好，有缘人。”

“我是葛玄洪，汉王山麻衣门创始人。”

“如果你能破开我布置下的困势风水奇门，你就能得到我的认可，成为麻衣门新的传人。”

“如果你不愿意担任麻衣门门主，那就请帮我寻一个天资聪颖的晚辈，继承我的麻衣门，让麻衣神算子的名头不落虚空，让麻衣神相术不失传，让麻衣门有一份香火传承。”

“我曾经尝试占卜算术，看未来我麻衣门如何发展，是否能发扬光大，但看到却是一片灰暗混沌，天机地势皆茫茫一片，蒙昧混浊。

我大概能料到，该死的异族对我们的入侵程度不断加深，会对人类造成怎样不可弥补的伤害……但我却没有能力阻挡。”

“我们这群人在他们面前，就如蜉蝣虫豸，妄想撼动大树、摧毁顽石，岂不知，只能徒劳无功……”

“我甚至无法算出未来谁会破开阵法，得我传承……有缘人，我姑且称呼你为有缘人。”

“我将麻衣神相术交由你，希望你能帮我承担一份责任。”

“要么继承麻衣门，要么替我寻一份香火传承……”

“谨记住一点，你是人类，而不是诡秘的傀儡！”

“此外，无论你有什么样的信仰，我都奉劝你一句，最好别太认真。”

“神，不存在的，皆是虚妄，世界上本没有神，信仰的人多了，也就自然成了神！

其实人也可以为神，甚至人人都能成神。

无非就是一群高维生物，一些拥有神奇力量，或者说拥有人类无法理解力量的一些种族，我们认为是神，但那不是我们的神！

打着神的幌子进行欺骗和欺诈，我们蒙昧的，愚蠢的，难以理解，不可直视。

祂们！

在未来，过去和现今，我们人类的伟大在于探索和求知，弱小和无知不是原罪，贪婪和欲望才是。

记住，最重要的，千万不要傲慢，会被人家主宰和操控的，一旦成为邪灵外族的傀儡，人类就彻底完了。”

“最后，有缘人，我想对你说。”

“神即道，道即规律，掌控规律，才能主宰人生，成就真我，成就真人，见得天人至高无上。”

“规律才是我们人类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