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

这段时间，九天十地一直不安稳。

先是有教主下界被斩，再是传说中的残仙降下法旨，要将下界化作劫土，结果陨落了十个至尊，撼动了九天十地的千古格局。

当人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又发生大事了。

一个生命禁地被斩开了，一尊无缺真仙陨落了，无缺的仙道道则散溢整个九天十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受益。

数十尊在遁一境巅峰苦苦争渡的大修士得了机缘，一举登临神道巅峰，踏足至尊境界。

而坐镇边荒的大长老，那位传说中的第一至尊，更是受到启发，陷入闭关状态，尝试触摸那超脱红尘的长生。

时至今日，那些高高在上俯视下界的生灵终于醒悟了，漫长岁月来的优越感不见了。

他们终于知道在下界，有禁忌的存在，不可招惹，一个个势力都放弃了下界的道统，彻底断绝了往来，生怕引起灾祸。

……

山谷最中心之地，这里，仙雾蒙蒙，辉光流淌，一片神圣。

一株小树矗立在仙雾中，仅一尺高，被白色仙雾笼罩，朦朦胧胧的，枝杈上的叶片在雾中闪烁，像是一颗颗璀璨的星辰。

树上，生着三朵大道之花，在不断的变化，光雨飘荡，化作小人，化作神秘的器。

那个小人，不过拳头大小，翻着跟头落下，盘坐在小树之下，那尊神秘的器，悬浮在小人的头顶，沉沉浮浮，回荡出大道之音。

小树摇动，怕落下更多的精粹，浇淋在树下的小人身上，似一道瀑布。

很快，小树缩小，小人变大，化成正常人高矮，彷佛是某尊生灵的投影。

而那缩小的小树，化作一道流光，冲进了小人的体内，消失不见。

“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卖假药的很是好奇，他想知道为什么沉穆如今如此落魄了。

没错，在卖假药的眼里，活出第三世的神道巅峰的沉穆，就是落魄了，太卑微了。

沉穆摇了摇头道：“我遗忘了一切，只有这一世的记忆，连自身的法都几近遗失。”

“这么惨？”

卖假药的惊呼，沉穆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此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卖假药的对沉穆十分警惕，他了解沉穆，就是个黑了心的蛆，没事肯定不找你。找你肯定没好事。

沉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身上交织太多因果，前段时间刚刚应劫，失了肉身，这不是想想着找你帮忙来了嘛。”

卖假药的吓了一跳，他真的被惊到了，道：“不可能，多大的因果能让你应劫！我不相信，除非是涉及……”

一念至此，那朦胧的身影爆发出无量的威势，整个九天十地在这一刻都陷入了时间的暂停中，那恐怖的气息直接传递到界海中，让不少活了无数纪元的老东西心惊胆战，还以为那个煞星又复苏了。

“你……沾惹了帝境的因果？！”

卖假药的语气十分兴奋，还带着无尽的渴望。

沉穆沉吟一声，道：“不可说，说了你将遭劫。根据我所推测，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不可说的存在庇护了我，至于你的话……”

“嘶，那就别说了，我还不想死。”

越古老的存在，越谨慎。

早些年，卖假药的还敢跟着沉穆，几人一起横行界海，无所顾忌。

随着活的年岁大了，察觉到不详的源头，便越发谨慎了，不希望引起那种存在的注意，暂且蛰伏，以期破王成帝。

“话说，我观你也有肉身啊？”

卖假药的如今道果封印在灵根之内，没有动用丝毫神能，并没有看出沉穆的真身。

这种自封之法十分不凡，否则泄露出的一缕气息，都足以崩碎下界了。

沉穆的堕落化身头顶有氤氲星辉浮现，倒映出一方瑰丽的星海，星海之内是一朵乍明乍灭的星火，是沉穆的生命印记所在。

卖假药的啧啧称奇，还真失了肉身，他见到沉穆落魄，感觉很舒爽。

“先说正事吧，这头仙应该够你涅槃了。等你涅槃结束，还有事情要和你分说。”

卖假药的十分严肃，弄得沉穆也严阵以待。

那尊禁区真仙直接被他斩灭成一团长生物质了，不成形态，仙道符文都彻底磨灭了。但足够沉穆涅槃所需了。

长明灯点燃，以长生物质为芯，化作一方混沌瀑布，将沉穆淹没在内。

这一日，山谷中无穷星光涌动，万千星象之中，沉穆涅槃重生。

两道生死轮回之印环绕在他周身，流转着不朽不灭的辉光。

嗡！

时空在动荡，随着沉穆睁开双眼，那万千星象开始汇聚，于他的头顶凝结出第三道生死轮回之印。

在这一过程中，沉穆的道再度前进一步，神火升腾，真灵归一，是为真一境。

到了这一步，沉穆感受到自身的寿元已经极为恐怖，抵达千万年，近乎感知不到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沉穆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卖假药的。

“感觉如何？是否留下隐患？”

卖假药的真心实意的关切沉穆。

沉穆仔细感知自身之后，摇了摇头道：“我感觉很好。”

“不，我感觉你还留有隐患，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卖假药的嘿嘿一笑，一脸不怀好意的盯着沉穆，他捏了捏拳头。

“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当然是把当年你敲老子的那一闷棍还回去！”

“别着急，到时候抬棺的，杀猪的也得敲回去！”

接下来不必多说，影响沉穆天纵神武的形象。

……

三日后，沉穆离开了这方山谷。

经历轮回之力的锻打，沉穆的肉身经历了无数次腐朽和复苏，成就了真正的肉身不朽。

有些类似于十凶那种虽然不是仙王，但拥有仙王肉身。

这一顿打没有白挨，卖假药的说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是确确实实给了沉穆大机缘，为此动用了一缕自身的精气。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他已经将道果化入灵根之中，动用灵根之力帮助沉穆蜕变肉身，相当于斩掉自身的一缕大道，情谊深重。

一步跨出，斗转星移，沉穆回到石村。

高耸通天的巨柳矗立在村头，垂落下三百六十根晶莹柳条，释放一片又一片绿霞，神圣无比。

“咦？不朽肉身，看来你得了大机缘。”

柳神一眼看出沉穆的变化，她在大劫之中得了造化，于虚空中定住一方太古宝界，在其中涅槃，如今恢复到了仙的层次。

“接下来，我想去一趟天域，十字阴阳地，柳神是否要同行？”

沉穆向柳神发出邀请，但被柳神拒绝了。

“我要出发了，在石村布置下守护大阵后，便会踏入原始之门，不再回归。没必要在此之前，平添伤感。”

沉穆想了想，劝解道：“黑暗的源头来自于仙王之上的存在，你去与不去都无关紧要，不若等待新的帝出现，解决这一切。”

柳神显化出了法相，这一次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影响，她静静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平定黑暗。但……就算是为他探一探路，也是好的。”

柳神声音平澹，蕴含着不可撼动的意志。

沉穆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道友珍重。”

石村的一角。

石昊正在闭目养神，他第一次当人皇，没经验，很是疲累。

一个绝色佳人正伸出素手，给他按压太阳穴，正是被俘的月蝉。

月蝉黛眉弯弯，仙肌玉骨，完美无瑕，为补天教圣女，身份在上界来说都是最为高贵的那一列。

可是现在，她却像一个妻子一般，在为丈夫做放松按摩，有时还端茶倒水，很是乖巧，宛如一个侍女。

这都是石昊这些日子以来教育的结果，不久前，与月蝉是死对头的魔女还托人给石昊带消息，借此和石昊碰面，将月蝉的秘密全部抖落出来。

石昊这才知道，自己抓的这个只是月蝉次身，她在上界还有一个真身。

只不过，月蝉所修之法有缺陷，并非完整。

想要重新修炼出另外一身，得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原本的另外一身死亡，否则的话，就会陷入一个尴尬无比的境地。

少年少女的独处，总会发生一切不可描述的事情。

沉穆的身影忽然出现，让石昊和月婵连忙分开，各自整理衣裳，向着他见礼。

“穆师，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石昊厚着脸皮，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月婵则拘谨很多，不敢怠慢，连忙乖巧的行礼。

“月蝉见过前辈。”

沉穆看了一眼石昊，道：“定下了？”

石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妈说，过几日便举行大典，册封她为皇妃。”

“如此，我给你们一个新婚贺礼。”

沉穆屈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

“轰！”

月蝉次身有些懵，只感觉浑身的潜能都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飙升，身上那种仙气，愈发的浓郁。

到了后来，她身为次身的先天不足竟然被补齐，比之主身更加像主身。

无数的仙光喷薄而出，缭绕在月蝉的周围，她识海中的黄金巨门受到了影响，竟然大开，内中沉睡着一个神秘女子，绝世倾城，微闭着双眸，轻轻的呼吸。

在她身后，隐约有一轮青月若隐若现，这使得月蝉更加飘然若仙了，彷佛要乘风而去，于红尘中飞仙。

“媳妇，我怎么感觉你差一点化成了一尊女仙？”石昊疑惑的说道。

月蝉忍不住翻白眼，反驳道：“还没有举行婚礼，我才不是你媳妇！”

沉穆开口道：“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吧，我带你们见一个道友，届时不可失礼。”

随后，沉穆屈指一划，虚空裂开，混沌之气涌动，交织成一方通道。

“走吧。”

沉穆一步踏出，身后两小只紧紧跟随。

穿过虚空通道，他们降临至一片群山万壑之中，这里地形险峻，山势雄奇，放眼望去，大山一座接着一座，遍布整个大地。

远方，火光冲天，将天空映照的一片通红，像是有一轮太阳坠落下来。

岩浆丛生，在大地上缓缓流淌，释放出惊人的热量，使得空气都是一片焦湖的气味。

不过，也有鸟兽生活在这里，一些适合生长在炎热地的植株也随处可见。

一阴一阳两条大河交织，贯穿这里，流向整个八域。

“是太阴河！他的源头竟然是天域！”

石昊吃惊，荒域的太阴河，就距离石村不到十万里地，他真没想到这条河流竟然贯穿了整个八域。

一旁的月婵道：“在上界也有太阴和太阳两条河流，贯穿了九天十地。”

石昊神色震惊，他知道沉穆的道友肯定不凡，但没想到来历怎么大。

沉穆微微感知之后，抬起右手，掌心两仪奥义浮现。

阴阳，生死，乾坤等等，诸般奥义交织，化作两仪，沟动隐藏在虚无中的无上场域。

“嗡！”

虚空中一阵模湖、扭曲，冥冥中，有两条浩瀚的长河从虚无中奔腾而至，一条冰冷刺骨，让人灵魂都要冻结，一条炙热无比，让人浑身都要融化燃烧。

这是太阴河与太阳河，不知起于何处，以虚无为河床，浩浩荡荡的流淌，也不知道存世多久了，彷佛亘古如此。

“轰！”

两条法则相反的长河极速奔行，在虚空中勐然交汇在一起，发出巨大的碰撞声，震耳欲聋，天地彷佛要炸开了一般。

沉穆继续挥洒大道的痕迹，使得两条大道长河改道，交汇之地移动到他立身之处。

他沐浴太阴太阳河，与无尽符文相交融，像是要融入天地大道之中去了。

“轰隆隆！”

一声剧震，太阴太阳的碰撞交织，使得沉穆立身之处诞生了无穷的混沌气，阴阳两种本源之力合一，是为混沌。

突然，这混沌之中出现了一条银河，横贯苍宇，垂落下来，透出斑驳而古老的气机。

“走了，上路吧。”

沉穆打出一道仙光，裹挟着石昊和月婵，暂时收入自身的洞天内，这禁区之路充斥着恐怖的压力，还不是如今的石昊和月婵所能行走的。

……

视野变换之后，沉穆出现在一片戈壁滩之内。

不过，这看似荒凉的戈壁和荒漠，却弥漫着惊人的药香，沁人心脾，光是闻见那种味道，就让人有种要举霞飞升的感觉。

有一方石碑孤零零的矗立，周围是戈壁与荒漠，看上去很孤独，上面是由无上大能书写的古老文字，阴阳。

跨越一方干涸的湖泊，踏上枯木桥，沉穆等人抵达几座茅屋前。

因为居住者的不凡，这里的茅草屋倒是有几分超然的韵味。

茅草屋的那边，有一片晶莹的小湖，更远处，还有一座座矮山，上面矗立着恢宏的殿宇，有银色金属铸成，也有金黄色的，甚至是青铜的。

在茅屋间，立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站在最前面的人很是年轻，温文尔雅，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岁的样子，一身白衣，俊朗的无以加复，眸光深邃，像是藏着无尽星辰。

这是一个绝世美男子，看上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的身后是一个童儿，看起来不过十几岁，实则是一尊经历了万古岁月的真仙。

“你还知道回来啊。”

绝美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看着沉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