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绿阁肯定不是王璇玑该待着的地方。所以武十一立刻认识到，今日里找自己的，不是长公主。

有此预见，武十一掉头想走。但却不承想被引导他来的太监伸手给拦截住了。

“小先生！既来之，则安之。”

太监面色平静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武十一不太想理他，便又向前迈了一步。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太监身上突然散发出了一层澹澹的金色光晕。

武十一望着那光晕，突然意识到，这太监不一般。他拥有佛家的功法。

而且佛家功法能凝结出实体的样子，便足以说明这太监拥有的佛门道行，至少已经达到了佛门四品，乃至五品的地步。

佛门功法四品乃至五品的人并不多，太监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武十一立刻，也只能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宫里五常侍之二的大太监——头陀不公。

头陀不公虽然不是宫里太监最有权势的，但绝对是宫里太监最神奇，最权重的一个。

据说早年时，头陀不公当初是佛家寺庙里的一位高僧。他本人颇有慧根，原本也和大内，太监没有丝毫关系。

但后来，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才让这位和尚变成了太监。

而这件事情，便是惊动了大行朝，乃至整个东洲的佛道之争。

佛道之争，绵延贯穿大行朝一百多年的历史。起初道教强势，后来佛家受宠。

为了得到统治者的青睐，佛道二教先后进行了三场大的争辩。

其间第三次距离武十一的时代最近，就发生在顺帝继位前几年的前朝帝君身上。

那一次，为了弘扬自己的大道，佛家和道家都进行了深厚的准备。道家楼观派、正一派、五斗米、玄真派等名门大派，更是罕见的摒弃了门户之见。联合派出了最好的天师和道证来参与争论。

但当这些高手气势汹汹来到京城，准备和佛门一较高下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只有一个叫做杨莲真的小僧。

那时的杨莲真还不是国师，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这家伙虽然号称佛门第一慧僧，秘教第一能人，早已小有名声在外。可是论辈分，比着玄真、楼观的大师、前辈还是差着一等的。

所以，道门前辈都以为是佛门无人了，一个个满脸得意，仿佛志在必得。

在之后，辩论开始，道家人士照例按照老套路，引经据典，讲法斗玄，企图在气势和理论上彻底压制住杨莲真。让他一句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就在道门以为必胜的时候。杨莲真勐然高喊佛号。而后说出一句嘹亮之音道：“佛曰，四大皆空。一切万物非实有，无自性。所以你们的话，只是无见，无闻，无色，无言的无稽之谈。”

“荒谬！”玄真天师当时便驳斥道，“道法自然，天地合一，天地万物皆有色，有见，有闻，有言。除非无天地，否则怎么可能无见，无闻，无色，无言！”

“我们佛门便可以做到这四大皆空！”杨莲真面不改色，“不信的话。我可以与上师验证顿悟。”

玄真的大师不知是计。于是当时便点头说，只要杨莲真能验证，那么就认甘拜下风。

杨莲真闻言点头。当即拍手。而后叫出了自己的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入定之后，虽然睁着双目，无论怎么刺激眼睛也一眨不眨。虽然长着耳朵，无论多大的声音，却也一动不动。

在之后，考验加倍。虽然此人有身，但纵然挠脚心，用刀割，却也没有任何反应。真的是四大皆空，坚如磐石。

佛门子弟以身证法，让道士无可奈何，然而就在这时，敏锐的玄真天师发现，那佛子的眼角突然流淌出了泪痕。而且原本空洞的眼神勐然投射向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正坐着正一派的一位……道姑。

没人知道那道姑和那位表演四大皆空的高僧之间有什么具体的关系，更没人知道他看见道姑哭泣，是迎风流泪角膜炎还是有感而至。

但玄真天师却由此抓住了把柄。进而攻击杨莲真的徒弟沉迷女色，入定了还不忘意淫。

原本，这算个必杀。

可谁知道就在下一刻，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杨莲真的徒弟竟然孟伸手。一把将自己的宝贝儿给连根拔起。

顿时，那人盘腿而坐的地方鲜血淋漓。而这人则依旧面不改色。

这一招正道戒色的“潜龙勿用”，技惊四座。

也凭借这一手本事，当年的佛道之争，道教输的一败涂地。

那件事之后，杨莲真借此发家，一步步成为了国师。几位天师则被迫剃度，成了和尚。那个正一派的道姑则在当晚自杀，含泪而终，没人知道原因。

至于表演四大皆空外加空空如也得高僧，则从此进宫，当起了宫里唯一传承佛法的太监——头陀不公。

头陀不公是宫里太监领域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帝君的首席贴身太监——佳尔隆。甚至在有些领域，还有过之。

这人又厉害又有势力威望，所以有头陀不公当着路，这便也意味着武十一已经没了退路。

如果不想被头陀不公装进他的无量神识。武十一便只能硬着头皮，回长绿阁面见他的主子。被迫营业。

“呵呵！”武十一冲头陀不公笑了笑，后讲道，“大师我悟了！我自己进去。”

头陀不公微微点头。典型人狠话不多。

武十一扭身，极其不情不愿地走进了长绿阁。

当他撩开长绿阁的纱帐，迈步跨过门槛后。一阵极其不正经的香味传进他武十一的鼻子。

武十一有点被这香味熏得失魂。

却也在这时，一个娇媚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道：“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武十一顺着那话，前进两步，抬头，看见了一个春床。

床榻之上，一具玉胴横在上边。

那女子身披绿沙，头戴翠簪，脚踏玉枕，手拿玉勺。

在武十一进入的时候，她正用那勺子精心喂养着，一只画眉鸟。

武十一挺羡慕那鸟的。

当然，在羡慕，武十一感觉她也比不上璇玑。

别的不说，只武十一用望气眼观察这人时，便看出她散发的气韵紫中夹红，虽然是皇家，但绝对不是嫡出。

而且更怪的是，她眉心之间隐隐还有一股黑气。那黑气凝结成眼睛的形状，仿佛在昭示她拥有某种能探知感应的妖术或者异宝。

武十一见对方专心喂鸟，不搭理自己。便不耐烦道：“你谁呀？要是没啥正经事我走了。赶不上出宫的末班车了。”

“嗯？你小子好狂的口气！”

说话间，女子从床榻上坐起来。冷眼打量着武十一。

片刻后。她高傲地讲道：“我的名字，叫长绿。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长绿？”武十一挠头，而后诚实的回答，“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