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中影还有全国八大制片厂，会在上海的衡山宾馆开会，出席三月份在上海的中国电影展……

作为八大制片厂的老大，北影肯定也是要参加影展的，并且，还拿出了还没有拍完的红楼梦，这可是北影此时压箱底的宝贝。

影展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王洋厂长希望谢导代表北影厂讲几句，也顺便“推销”一下红楼梦这部电影。

“谢导……”

电影摄制过程中，重拍是最让人烦忧的了，眼见着大家重新调整状态，摄像、灯光、道具……一一重新准备，陶慧敏就怯生生地走到谢铁骊身后。

“慧敏，”许是电影版红楼梦终于要问世了，谢导心情不错，他笑着看着这位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林黛玉，“有什么事儿吗？”

“嗯，导演，我想您能不能再给唐秦一个机会……”

眼瞅着唐秦的导演梦即将破裂，虽然陶慧敏也不晓得，什么是一流导演导情怀，可是这并不妨碍她为唐秦担忧。

在火车上，赵元导演也跟她提起过，按照电影圈论资排辈的惯例，成为一个导演需要三年场记，三年助理，三年副导，九部戏，至少十年才能成为导演……

她不想看到唐秦熬白了头发……

“刚才的表演，是我耍小性子，昨晚上也没有对戏，您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这么怒力，就是想当导演……”

哦，是为唐秦的事儿！

这姑娘，她对唐秦的心意，整个剧组都知道！

谢导看着那边，唐秦皱着眉头，一人在竹林边上踱来踱去，心事重重。

“我也没说，不让他导完这一场戏……”谢导略一思考，“那我就再他一天时间……后天中外影展，剧组放假……”

嗯，谢导的意思陶慧敏明白了，明天，如果你唐秦把这段戏拍好，那以后，你就可以跟着学习导演了，你就是剧组的助理导演了……

可是如果明天，你拍不好，那对不起，你考试没通过，还是做你的演员吧。

“谢导，我听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唐秦从西游记剧组开始，就一直为这一天准备着，”陶慧敏说着说着，也瞅向竹林，唐秦却仍是没走出来，“我相信，他能行！”

“他能行？”

当日落西山，红霞满天的时候，何赛飞的声音就在片场回荡，“都拍了一天了，也没拍出谢导说的什么情怀……”

她笑着拉住陶慧敏的胳膊，“我看啊，他啊，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

“唐导，”收工回宾馆的路上，何赛飞就故意坐在了唐秦身旁，“怎么样，换换脑子，晚上我请客，请你吃生煎？”

……

乍浦路。

这里拥有上海第一家发电厂、中国第一家电影院，中国第一所美术专科学校……

看着这家饱经风雨的电影院，和路旁昏暗的灯光，唐秦就笑了，“你们说，是不是巧合，今天我导的是我的第一部电影的第一场戏，就碰巧来到了这里……”

嗯，是挺巧的啊……

陶慧敏站在他的身旁，两人近乎以一种朝圣的姿态……

“你们俩，说你们呢，电影院好吃吗，过来，吃生煎……”何赛飞却不陪着两人发什么思古之幽情，在这条乱糟糟的不过200米的小马路上，她早已走进一家小馆子……

哦，生煎馆里，永远充满烟火气，永远回荡着叫卖声，永远人满为患。

这时候的生煎，个头大，底又很脆，皮薄馅多，汤汁鲜甜，咬一口，汁液喷涌而出，吃多少都不够。

“服务员，有醋吗？”唐秦一抬手，如果说，早餐是一个城市的良心，宵夜是一个城市的灵魂，那他现在的灵魂早就不在电影上了……

“是不是还要大蒜。”何赛飞眉眼如丝，接着就笑起来。

“栀子花，栀子花。”一个阿婆走上前来，上海街头总少不了拎着篮子叫卖“栀子花、白兰花”的阿婆，“先生，买一朵吧。”

“不买，我们吃饭呢……”何赛飞拒绝了。

“帮我买朵栀子花，会给你带来好运的。”阿婆仍是笑眯眯道，“栀子花一毛钱一串，套在手腕上，可以香好久。”

“我买一朵。”陶慧敏没有犹豫。

“希望今天开始，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阿婆笑了。

好运？

唐秦打量着周边的人群，嘈杂，市井，烟火气，灯火通明……

陶慧敏笑了，她接过栀子花轻轻地闻了闻，一种澹澹的香气，冲化了今天她心中的不快，她笑得真甜。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一瞬间，唐秦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歌词，在这个嘈杂的马路上，就象几年后的一部电影，一个从内地到香港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载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女人幸福地坐在后座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双腿也在幸福地荡漾……

自行车就这样慢慢地行着，行驶在九十年代的香港街头……

“慧敏，我大概知道什么是情怀了……”

哦，何赛飞差点就喊出来，生煎还没有吃完，他就有灵感了？

“什么是情怀……”陶慧敏紧紧地抓住了唐秦的手，惹得何赛飞不屑地转过头去，我们好歹也是小百花剧团的演员，好歹也是女同志，怎么这么不避讳……

“一万人个看共读西厢会有一万种感受，可是情怀只有一种……”

有了情怀，电影才有了灵魂，才是经典！

他看着手上的栀子花，嗯，它，确实可以给自己带来好运。

……

宾馆里，唐秦看着自己以前画的分镜头……一张张纸上，画面铺排得满满的。

“这样是不对的……”唐秦自言自语，画面是电影语言的基本元素，一个导演的美学追求和作品风格主要通过影视画面体现出来，“对，要留白……”

他摊开纸张，重新开始画分镜头……

当清早起来，赵元导演刚刚走出宾馆，想要在这个城市散步的时候，唐秦早已等候在院里。

哦，只第一眼，赵元导演就被吸引了，这些新的分镜头，有强烈的视觉吸引力，构图也更加明快简洁……重要的是，空白关系的变化，让画面疏密有致、虚实相生，这会起到很好的调节影像节奏的作用。

“小唐，今天上午，我想我能看到一段经典的电影画面。”赵元导演看看唐秦，“哦，你一个小伙子，怎么手上还带了一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