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过年了。

不经意间，一九九三年已经远行，成功、失败、烦恼和愉快都抛在了脑后。

“快过年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唐秦和李成汝商议着，先把大家伙的片酬发了，毕竟许多人等米下锅呢。

比如刘蓓，辞职这两年根本就没有什么进项，全靠父母的养活过日子。

江珊则不然，她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非常高兴，于是请唐秦、赵宝刚、刘蓓等人大涮了一顿羊肉，花了几十块钱“巨款”，也算是高消费了。

吃完这顿饭，演员们算是歇着了，可是唐秦与李成汝不能歇。

李成汝去联系刘欢和那英，准备录制片尾曲片头曲，唐秦和赵宝刚紧张地剪辑。

粗剪出来的片子，他马上报了上去，就等上面审完，联系电视台进行播放。

等待的日子倒很轻松，马兰这时侯就来了京城。

小别胜新婚，两人的缠绵，倒让李成汝不满了。

这些日子，唐秦的手机就一直打不通，没办法，他只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到钱粮胡同，门环敲得啪啪响，这才惊醒这一对鸳鸯。

“怎么着，没吓着你吧，”李成汝不怀好意地看着穿着睡衣的唐秦，“来电话了，你又接不着，家里的电话你也给把线拔了，你真行……”

电话是上面打来的，一个姓马的科长指名点姓让他过去一趟。

“你快去吧，大神好找，小鬼难缠，你现在不是什么唐僧，不是什么影帝，在人家面前，你这个导演得说好话，争取赶紧地给咱们过了，我们看是卖播映权还是用广告来换……”

有了BJ人在纽约的成功，这部戏，李成汝相信，也是赚钱多多的一部戏。

唐秦是下午来到这个部门的，好巧不巧的是，接待他的正是为位姓马的科长。

“说说吧，你们这部电视剧。”

唐秦进去的时候，马科长坐在藤椅里一动没动，并没有因为他是唐僧、贾宝玉而给他什么优待。

“我们这部剧就是一部爱情剧……”

“爱情剧？你说你俗不俗？观众怎么会喜欢看这个？”马科长四十来岁年纪，“我们要拍的不是这个，爱情，不是无病呻吟吗？说说吧，你剧中这些人物……”

唐秦努力把骂人的话压了下去，介绍起了方言。

方言的不思进取，他自嘲为“废物”。其实某种程度上说的也是一句大实话。

比如：他在文化馆里面，那份清闲而无所事事的工作状态。给潘右军跑业务又把生意给搞砸。最后，不得已来到钱康的公司，也只做了一名司机。

这样的男生用现在“成功学”的观点套用的话，确实是一个废物。

但是他在钱康这样的生意人心目中却是值得信任，可以委以重用的员工。他说：

“他不贪、真诚、不把钱当回事儿。”

因此，人性是复杂的，而人性中的真诚和善良，必然因其宝贵而熠熠生辉。

“这有意思吗？”马科长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个书生还是一个爱找事的书生，脾气还不好，还矫情，大男子主义，你这样的人物，电视剧播放后会在社会上引起什么反响？你考虑到社会效应吗？”

看着这位科长起身倒水，唐秦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马科长可能也看出了他的不满，“我说你还别不爱听，我知道你是演员，还演过诸葛亮，那是正面人物，你说，你好好的正面人物不演不导，弄出这么一个人物来……你再看贾玲……”

杜梅的闺蜜贾玲，看似是一个贪图享受，嫁给了一个意大利的商人，却被骗婚的一个虚荣女子。

“这样的女子，你也敢拍？”马科长的脸色就作夸张状。

“还有那个钱康，韩丽婷，简直就是拜金主义嘛。”

剧中，钱康爱杜梅，爱她的漂亮。但是当他发现杜梅心中根本没有他的时候，他毅然放弃了杜梅。但是，他却始终在帮助杜梅。显得特别仁义。

韩丽婷也在得知方言对自己看中他房子这件事情的鄙夷的态度之后，也毅然离开了方言。

韩丽婷虽然有一点市井和事故，但最终，她没有失去自己的尊严。

最后，有意思的是，钱康和韩丽婷走到了一起。也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这样的结局，唐秦认为很好，很阳光，也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

可是马科长显然已经在上纲上线了，“这部剧的编剧是谁，你知道吧，这是显得特庸俗一的部剧……”

他这样一通评论，唐秦头大，他知道，这部剧没有办法顺风顺水地播出了。

“这样，片子先放我这儿，我就是先跟你聊一聊，这部剧，年后我们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让我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来，我也没有多少，这些意见都是我的个人想法，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唐秦面无表情，连手都没握，他就往外走。

“等一会儿……你那个西游记，怎么一到假期就开抬播，我都看腻了，能不能换点别的片子啊……”

得，唐秦心里这个腻味啊，我日你大爷，他把门一摔，恨恨地出门。

“哎，你这个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嘛……”马科长在后面老大不乐意，杯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

杯子破了，茶水流了一桌，慌得他赶紧收拾着。

……

“师傅……到……京剧团家属院。”

“京剧团……”司机师傅从反光镜里看看这个漂亮的青年女子，不言声地把车拐上了马路，“您是……看着您眼熟，您不是琴岛人吧？”

“我就是琴岛人啊，”马兰看着窗外的城市，这个城市非常有底蕴，进入九十年代，高楼不断崛起，外国人也明显增多，“我是琴岛的媳妇……”

“怪不得……”司机滴咕了一句。

下雪了。

整个城市已慢慢被风雪笼罩，“您是马……是不是？”司机一直通过后视镜打量着马兰，马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哎，我说什么来，你就知道，你是唐秦的对象，琴岛人都知道，”嘎，他把车停在一边，“您得给我签个名，哎，快过年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啊……也没有人接你？我送你，车费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