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桃花飞舞四溢，桃花香气溢满半座山峰，梁思远顺着这股独特的香气，沿着一条并不明显的的稍矮半截的草路来，很快便发现了这么一处清净整洁的地方。

桃树下，一个小小的土堆微微隆起，上面洒满了粉嫩花瓣，没有一片褐色枯叶落在上面，像是被人细心打扫过一般，就连桃树旁都无杂草生长，枯叶洒落，只露出一层湿漉漉的灰色泥土。

“李力怎么会在这？”跪坐在土堆前的独臂男子一定是李力，梁思远确认无疑，只是，他的背影看上去却是饱含落寞、悲伤和孤寂，和以往的张扬霸道、嚣张跋扈实在是大相径庭，这让梁思远很是好奇。

“那是一座坟墓？这是何人的墓？怎敢葬在雷天山峰上？”好一番打量，梁思远才喃喃自语道，心中微微惊讶，一向了无人迹，荒凉死寂的雷天山峰上竟有这么一座墓碑？

拨开挡在眼前的数条藤蔓和老枝，一根檀香木轴傍在桃树一侧，一张古旧的画卷露出泛黄的一角，梁思远的目光很快便被它吸引住了。

那是一幅由无数细小碎片拼接成的画卷。

泛黄的画卷随风摆动，长裙的一角一闪即逝，花瓣轻轻打落，可以看到画卷上露出了一袭飘逸的长裙。尽管画中之人的身影已经支离破碎，可从中依然能够感受到画中之人的那股超然洒脱。

长裙随风飘舞，花瓣簌簌洒落，恍惚间，画中之人仿佛活过来一般，桃花树下，一个窈窕的人儿似乎正在雀跃舞动，笑靥如花。

画卷悬挂在桃树旁，矮小的桃树挡住了梁思远的视线，他始终看不到画卷的全貌，也看不到画中之人是何模样。不知觉间，梁思远已经被其中的意境所吸引，不自觉地迈出脚步，走上前去。

“谁！”突然，一声断喝打断了梁思远的思绪，他恍然惊醒，目光绕过神色不善的李力，却发现那幅破碎的画卷已经被收了起来，四下不见踪影。

“李师兄，是我！”好一会儿，梁思远才摆脱了那股被支配的惊疑不定，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略显尴尬地看着李力，一时间不知作何言语。

李力单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稍显疲倦的目光扫过梁思远，心中暗惊，以他中阶原湖境的修为，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靠近自己身旁。

随着李力的起身，梁思远终于看清了那块腐旧木牌上的几个小字。

“吾妻——之墓”！

中间的姓名似乎被人擦去了，可其余四个小字却散发出凌厉异常的剑意，森森剑芒刺得梁思远眼睛生疼，让他一阵头晕目眩。

“梁思远？擅闯雷天山峰，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感受到梁思远的目光，李力寒声道，话语间的怒意和责备毫不掩饰。

李力的眼眶似乎有些青肿，眼圈微黑，像是一晚上没闭眼一般。他脚步微挪，挡住那个残缺的木牌。他瞪大眼睛怒视梁思远，像是在责备他打扰了雷天山峰上的清净。

“李师兄，师弟无意打扰此间的安静！可实在是有大事发生了啊！我去风起山峰的洞府上找过你，可你又不在。在吴杰师兄的指点下，我才敢硬着头皮来到雷天山峰来找你的。”梁思远连忙摆手解释道，生怕李力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他一剑。

梁思远汗流浃背，显然是十分匆忙地登山造成的。李力眯着眼，平静地审视着他，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恍然的神色，昨天他曾指示过梁思远给凌凡一点教训，难道他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李力看向梁思远的目光再次冷了下来，寒声问道：“昨天我交代给你的的事搞砸了？”

“不是不是！恰恰相反，今晨，凌凡他被星千罗打得半死不活的……”梁思远将今早发生在剑阁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他有些沉重地问道：“李师兄，剑阁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怕是会惊动风起尊者，甚至会惊动圣峰上的那几位啊！”

风起尊者作为玄剑宗的执法长老，实力只是稍逊九大剑尊一筹，但他权势滔天，掌握一宗规矩，在太上殿中拥有的话语权可丝毫不比九大剑尊低上分毫，甚至犹有过之。

据梁思远所知，李力是风起尊者的弟子，同时也是执法堂的一员，若非事前李力再三保证不会惹出大事，他又怎会怂恿星千罗对付凌凡呢？

“星千罗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如此肆无忌惮，在剑阁前明目张胆地动手，甚至还动了杀心，难道他和凌凡还有什么其他纠葛？否则，只是区区一个柳烟儿，怎值得他这般冒险？”梁思远皱眉沉声道，抬头望向李力。

李力轻抚右臂的疤痕，脸上的悲伤和沉重逐渐消散，嘴角忍不住地上扬，盯着一片在空中飞舞的花瓣，眼里满是笑意。

“呵呵，好啊，真是太好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星千罗这般狠辣，正合我意！怎么就不‘顺手’将他解决掉呢？不不，不能让他死的这么痛快，经脉尽断，受尽羞辱，我要让我在乾凌宫中受的屈辱十倍还给他！”

“呵呵，废物还是废物。进入了玄剑宗，还不是任由我拿捏？”李力狞笑道，想起当时的断臂之辱，他的内心骤然失衡，他右臂上承载的，可是她的血液和骨肉啊！

李力的笑声十分疯狂和阴狠，让梁思远汗毛倒竖，内心止不住地颤抖。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笑声会破坏此间的安静祥和，李力止住了疯笑，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重哼了一声，道：“剑阁的事，除了那个老不死的，没人能管得了！你放心便是！”

“执法堂管不到剑阁上来？”梁思远刚想发问，就见到李力对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滚下雷天山峰。

尽管内心有诸多不解，不明白李力话语里的意思，也不明白那个小墓里的人到底是，可感受到李力话语里的不耐烦和恶意，梁思远内心发怵，咽下嘴边的话，缩了缩脖子，连忙离去了。

抬手轻轻掸去木牌上的灰尘，凝望着其中的空白，李力轻声自语道：“那个老不死的，已经多少年没离开过剑阁一步了？四十多年？上百年？”

“是了，二十多年前，你中了青陨毒瘴的剧毒后，他曾来看过你呢，那鬼模样，吓得你都笑起来了……”

清风拂过李力的脸颊，吹散他眼睛里的晶莹，伸手随意一抹后，李力傍着那颗桃树，眺望着远方，渐渐地睡了过去，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天真而稚嫩，和脸上淡淡的皱纹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