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十七进屋之后小心翼翼地瞅了玄月一眼，见她情绪好像还算稳定，心中才略微放心。

他转而面向言瑜儿微微一笑：“师娘，你有话要问我？”

“刚刚去哪儿了？”

“陪沐掌门的徒弟在后山竹林小道随便走了走。”

赶在玄月瞪自己之前，余十七赶紧把后半句话抛出来：“别误会，我们都已经说清楚了，这门亲事根本没可能。”

“你们说清楚什么了？”

爱徒忽然来这么一句让言瑜儿感到一头雾水。

“那个未秋桐本无此意，我自然也是不愿，完全是沐掌门和师父在自说自话。”余十七耸了耸肩，“未女侠想将来接沐掌门的班做玄女派下一任掌门，所以自然面上不敢违逆她师父。不过我们俩刚才在后山都已经把各自的真实想法吐露出来了，师娘，拜托你帮我去和师父周旋周旋，推掉这门亲事。”

言瑜儿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松了口气，对余十七道：“帮你去和师父周旋自然没问题，只是你告诉师娘，你对玥儿可是真心的？”

“那当然是真心的！”余十七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同时冲玄月眨了眨眼。

“那就好，方才玥儿告诉我，你们俩之间似乎还有阻碍隔阂，是她家里人不太愿意的问题，这你知晓吗？”

余十七与玄月目光相接，从她眼里读出了为难和愧疚的讯息。他笑了笑：“当然知晓的，师娘，玥儿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以后再和你们细细说明吧。”

“也好。”言瑜儿不疑有他，转而露出淡淡笑容：“那你们谈吧，我去找你师父。”

“师娘。”余十七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还有事吗？”

“师娘……”余十七有些为难地笑了一下，垂下眼恳求道：“麻烦师娘周旋时费点心，替未女侠遮掩遮掩，若沐掌门问起，就说全是因我不愿这婚事才难成的。”

言瑜儿轻笑一声点头：“知道了，放心。”

这样就可以了吧，也算对得起未秋桐了……送师娘出门之后，余十七将房门重新关上，靠在门上松了口气，一时没注意压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皱了皱眉倒吸凉气。

“没事吧？”玄月关心的声音传来。

“没事没事……”他扶着腰摆了摆手，“我喘两口气缓缓就好。”

玄月从床沿跳下来，到桌边倒了杯温茶拿给他：“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争强好胜，跟在西荒时大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余十七接过茶杯，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回到床榻边沿并肩坐下。

“总觉得在西荒时你还挺谦卑温顺的……”

“那我现在不谦卑温顺吗？”

“你说呢？”玄月板起脸来教训道：“果然是同风门长大的，回了家变得如此肆无忌惮。”

余十七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摆出低头认错的姿态，身子微微倾向她：“我错了，惹你不开心了，我给你赔不是。”

“唉……我忽然有些想回西荒了。”玄月静下心来，捧着脸低声说道。

“想家了？”余十七感到有点心慌。

“算是吧。”

余十七露出一副深思神态，良久之后一拍大腿说道：“好事啊，到时候我陪你回去。”

“你不是还要去帝都，替终先生做事吗？”

“难道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走？”余十七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还故意俏皮地眨了两下。

“怎么？你还能拦我？”

“不不不当然不是，只是你我本来相处甚欢，这突然要走……有点像你在跟我斗气的样子。”余十七讪笑。

玄月心中赌气，冷哼一声：“反正你我之间无名无实，前路也坎坷难行，不如就此相忘江湖，两生欢喜。”

余十七挠着头发一脸茫然：“不是……前路怎么就坎坷难行了？怎么就两生欢喜了？”

“我又不能嫁给你！”

“是啊这你在西荒不就说过了？”余十七摊手耸肩，继而笑道：“你是圣女嘛，岂能嫁给我这般凡夫俗子？”

玄月愣了一下，有些急了，又叫道：“我……我也绝不可能给你……给你生孩子的！”

“我也不曾逼你啊……”余十七纳闷地反问，“难道就非得要拜堂成亲非得要有子嗣？”

玄月脸色一红，扭头嗔道：“世间夫妻，不都如此么？不拜堂，不生子……算什么夫妻？”

“拜堂生子就算夫妻了？那假使你我素不相识而我武功又胜过你，初次见面我贪恋圣女美貌，将你制伏掳走再逼迫你与我拜堂，而后又屈使你为我生子，这也算夫妻？”

“此等卑鄙无耻龌龊之徒！自然不算！若无真情，这般做便是奸淫掳掠！”

“哎，对了，说到底不还是真情最大。”余十七绕了半天终于绕到自己想要的话题，眉开眼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对西陵玥小姐真心一片，纯净如昆仑之雪，皎洁如晴空之月。就算你不能和我成亲不能为我生子，那又与我倾心于你有何关系？”

玄月眯起眼睛，仿佛不信他这番话，冷冷说道：“话说的真是好听，好像你对我无所索求，心甘情愿对我好一般。”

“玥儿你这就幼稚了，试问天下除了父母爹娘，谁会真的不求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余十七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献出真心，自然也盼望换你的真心。”

“听起来倒是公平。”玄月心中甜甜窃喜，却依然面无表情且带着戏谑的语气说道。

“何止公平，情昭日月！”余十七握起她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光洁的手背，“你说的那些什么不能成亲不能生子都不是问题。以后你回西荒执掌大雪宗，我就跟去西荒替你做事。有灵客栈还得开下去吧？只要能在你跟前晃悠，让我打杂都行。”

“打杂？呵呵呵呵……虞公子大才，打杂岂不委屈……”

“不委屈，能近近守着你就好。”

玄月与他对视，见他一脸认真信誓旦旦地说话，忍不住捂嘴轻笑起来。

“笑什么？”

“银雪姐姐说的不错，世间男子都巧言令色，很会骗人。”

“银雪有这么说过的吗？”

“嗯。可是她却说觉得你是个好人。”

“那不就得了……”

“连银雪姐姐那样被情伤过那么深的人都能被你诓住，可见你这个人真的很不简单，我要小心才是。”玄月骄傲地昂首蔑视道。

“嘿……”余十七拿她没辙，只好抱着双臂独自郁闷。

玄月忽然冷不丁拿手指戳他：“喂，余十七。我寻思着那未女侠也没啥不好的。仪态大方，容貌上佳，又是玄女高徒，和你正是门当户对。你把她娶了，一点也不委屈。”

“说……说什么傻话呢，得了，让你家小姐出来，她总该明白事理。”

“若我家小姐也是这个意思呢？你娶还是不娶？”玄月咄咄逼人。

当然不娶啦。余十七本来打算就这么回答了，但是看到玄月眼底狡黠的慧光，恍然明白她现在是在拿自己取乐。一时间起了逗她的坏心，余十七故作深思沉吟状，许久之后一拍双手喜形于色：“要是这是你家小姐的意思，那就没办法了，不想娶也得娶！谁让我有把柄在你家小姐手上，欠她未完成的许诺呢！”

“我家小姐让你赶紧去死吧！”

玄月恼羞成怒地扑上去胡乱往他身上抡拳。

厢房外头，附耳贴在窗上偷听的未秋桐脸色一沉，正欲离开时又忽然感到异样，警惕地转身朝侧后望去，目光冷冷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白衣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