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半生看尽繁华沧桑，到老了自是返璞归真。

吃穿用度都是极为简单朴素的，若非那场大火，让钱氏重新清点了财物，还不知那库房里大半都是沈氏的东西。

可就她知道的这些，沈氏全然没放在眼里。

她既然搁在了库里，也是变相的送给了二儿子。

可现在，她既要收回钱氏的管家权，从这里入手是再好不过的。

于是，她特意嘱咐*去查库里，她的东西还剩多少。再顺藤摸瓜去查钱氏贪墨的证据。

可没想到，这一查，把沈氏都给惊着了。

她知道钱氏会贪，没想到，她竟然把楚家库房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补贴她娘家，眼都不眨，可对大房却扣扣索索，到处哭穷。

楚家是穷，可她钱家却撑得流油。

嫁入楚家这么多年，就是养条狗也熟了，这钱氏简直就是白眼狼！

房嬷嬷见沈氏脸色难看，也气不打一出来，她道：“老夫人，我这就把证据交给二爷，看那钱氏有什么可说。”

沈氏却极冷静道：“东西都搬完了，就是定了她的罪银子也回不来了。”

“那可怎么办呀？这钱不仅有二爷的，还有大爷的呢。当年钱氏管家，大爷可一个字都没说过。为了他们妯娌和睦，大爷一直忍让，就连苏夫人也……哎，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苏夫人管家。那姓钱的，一点靠不住。”

沈氏冷笑了一下：“姓钱的都钻到钱眼里的，不过，我姓沈的也不是吃素的。”

房嬷嬷一听，来了精神，问道：“老夫人打算如何？”

“自然是她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让她吐出来。”

…………………………

楚娴与楚沅带着下人来到了小荷塘，一眼就看到了湖中央小船上采莲蓬的楚绮。

楚沅见楚绮弄了一船的莲蓬，还拿着两朵荷花，指挥下人往莲蓬多的地方划，她有点羡慕，却很识时务的拉了拉楚娴的袖子道：“要不，咱们还是去玩乌龟吧。我突然觉得，采荷花摘莲蓬也没那么好玩了。”

她是有了阴影，上次见楚娴上去怒怼楚嫣，这回又怕她跟楚绮过不去。

虽然她觉得三姐姐和四姐姐的确有些强势，可毕竟是姐姐，她实在不想跟她们起冲突。

可惜，事与愿违。

楚娴这两日就打听到，楚绮每天下午都来这里摘莲蓬。

还亲自熬了莲子粥给钱氏驱火表孝心。

所以，就等着今日来找茬呢。

她蹲下，捡了十几颗石子，在手里掂了掂，侧着身朝水中射了过去。

楚娴上辈子打水漂出神入化，那石子在水面上像会蜻蜓点水似的，打着旋蹦了十多下都没有停下的趋势。

最后，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楚绮船里。

有些没砸到船，也溅了楚绮一脸的水。

她当即便尖叫了起来：“谁啊，谁敢砸我？”

她气的站起来，左右一看，就看到了在水边打水漂的楚娴。以及拉扯楚娴的小胖墩楚沅。

朝船工发脾气道：“蠢货，赶紧把船给我划过去！”

下人不敢违抗，急忙把船往岸边划。

目标近了，楚娴越发放肆，有些竟然直接砸到了楚绮头上，气的她差点跳起来。

楚沅急的不得了，让青杏和青莲劝着些。青莲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甚至还在旁边起哄道：“娴姐儿，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一向稳重顾大局的青杏，这次也没有出声。

楚娴的病是谁动的手脚，她比谁都清楚。飘香园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今日别说砸楚绮一脸水，就是把她按水里洗洗脸，她都觉得轻了。

楚绮一上来，见楚娴等人不但没有悔过之心，反而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气了。

两步上前，指着楚娴的鼻子道：“你个贱丫头，吃饱了撑的是吧？敢砸我，信不信我让我娘抽死你！”

楚娴嘻嘻一笑，死皮赖脸道：“哎呦，跟四姐姐玩玩，四姐姐为何动这么大的气。我不过是想向四姐姐讨点莲子吃而已。”

说着，便吩咐青莲，把船上的莲蓬给装走。

楚绮没想到，楚娴竟然这么蛮不讲理。气的瞪大眼睛道：“真是翅膀硬了，连我的东西都敢抢？”

说着，也命令自己的丫鬟秀芳去抢夺莲蓬。

俩丫鬟俩小姐正闹着，突见桂嬷嬷领着几个丫鬟赶过来。楚绮高兴极了，赶忙道：“嬷嬷快帮我，楚娴要抢我的东西。”

桂嬷嬷二话不说，直接吩咐丫鬟去帮秀芳。

嘴里还道：“这是四小姐孝敬夫人的，谁敢动她的东西，便是跟夫人过不去。”

见青莲死不松手，更是不悦道：“青莲，板子还没吃够是吧？竟然又以下犯上……”

“去你奶奶的。”

话未说完，楚娴就一脚将桂嬷嬷踹进了莲花池里。

她弹了弹脚面上的土，瞧着在水里扑腾的老婆子，冷声道：“这一脚，老子早想踹了。”

青杏虽然也觉得大快人心，不过还是提醒道：“娴姐儿，注意言辞。”

楚绮没想到帮手瞬间变成了落水鸡，生怕闹出人命，也顾不得跟青莲抢了，赶紧道：“快，快救桂嬷嬷。”

楚娴则直接吩咐青莲：“给我看好了，谁敢救，就把谁直接推水里。淹死了算我的。”

青莲这回才真算出口恶心，哪那么容易放过桂嬷嬷，忙大声回道：“是，奴婢遵命。”

顾及着周围还有其他下人，楚娴没下死手。

桂嬷嬷快淹死之际，终究还是将她捞了上来。

看着那老婆子躺在地上，直往外吐水，她走过去，蹲下身，狠狠拍了拍她的脸，讽刺一笑。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放心，不会让你们死的这么容易的。咱们慢慢玩。”

说完，领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等荷花池旁边的人都散尽了，躲在附近小亭子里睡觉的少年，才将脸上盖的《论语》拿下来，瞥了瞥嘴，道：“没想到，性子也挺像的。”

他将书一卷，塞入袖中，转身朝花园走去。

这条路离寿康苑很近，在楚娴回去之前，顾清玄便在路上堵住了她的去路。

原本以为她见了自己，多少会有些生疏。

毕竟两个人也没见过几次，可没想到，两人一对上，顾清玄立刻就从她眼中看到了欢喜的神色。

楚娴吩咐青莲送楚沅回去，又让青杏回去禀报老夫人，说自己晚些回去。

等支开了旁人，她才小跑着来到顾清玄面前，眨着星星眼，仰着头问：“顾清玄，我听说那天晚上，是你帮我请来了杜大夫。谢谢你。”

顾清玄却有些不悦的敲了敲她的头：“既是救命恩人，怎么不叫声哥哥？连名带姓的，没礼貌！”

叫他哥哥？

在她心里，他一直是弟弟好吗？

她试了几次，哥哥是真叫不出口。

顾清玄看她为难的样子，也不逼她，只叹了口气道：“算了，知道你跟楚瑄感情好，自然不肯认别人当哥哥。”

楚娴想解释，顾清玄又岔开了话题。

他道：“原以为你是个小骗子，没想到还是个黑心的小骗子。药给人下进去了？”

楚娴震惊的看向他，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你你你看见了？”

“怎么？敢做不敢当？”顾清玄看她这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

楚娴轻咳了一声，道：“她害我在前，难道还不允许我报复回去？”

“嗯，有道理。”顾清玄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笑道，“不过，下回聪明点，别这么大费周章。跑厨房里给她饭菜里下包耗子药，保准找不出是你干的。”

楚娴想，反正不管明里下手，还是暗里下手，钱氏肯定都能猜到是她。

索性就明着干了，钱氏又能如何？

顾清玄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很快又道：“再过两日，我便要走了。以后恐怕再不会相见了。”

说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串紫檀木佛珠，一圈一圈缠到她手上，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盯着那佛珠，语气有些落寞道：“我从来不信佛的，可这串佛珠我带了整整六年。送你了。”

从遇上那个人那一年，他便在佛前许了一个愿望。

可惜，这个愿望到她死了，都没有实现。

他从来没想到，会在洛州这个小地方能碰到一个跟她如此相似的小姑娘。

佛珠送给她，也算了了自己的心愿。

楚娴看着顾清玄的神色，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这一别，不是何时才能再见。

她在心里说，顾清玄，保重。

顾清玄给她戴好之后，收了落寞的神情，脸上又挂上戏谑的笑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做我的小媳妇怎么样？”

楚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被自己视作亲弟弟的人调戏，这感觉还真是非同一般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如此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