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作为许国女帝，在这位子上坐了已不知道有多少时光。还记得当年她也曾是个一腔热血，想要为自己的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所以当几位姐妹们争相竞争帝位之时，她毫不犹豫地排兵列阵，费尽心机将她们一一都比了下去。

她也不是不会累。每当探子禀报说哪位姐姐又在她出行的路上安排了杀手，哪位妹妹又买通了她身边的宫女企图在她的膳食中下毒的时候她都会感到异常的疲倦。

就这样吧，若是她们真的想做这个女帝，若是她们真的想为这天下苍生做些什么的话她愿意这位子拱手相让。

可是那时的母皇却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只有她才能做这女帝，只有她才能为许国这数十万百姓许下太平盛世的承诺。为什么呢？她也曾这样问过。

当时母皇看她的眼神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也是在这个眼神之后她失去了爱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身边所有可以依靠的人。她终于如愿登上了这个王座，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王座。那时的她没有了丝毫反悔的余地，因为她连她的对手们也一并失去了。

她只能在这空寂的大殿中一年又一年的坐下去，践行着当年对黎民百姓的承诺

母皇，当年您说的只有我能做这个女帝的话，我现在好像有点能理解了。可是如今的我，对这天下深恶痛绝，对万千黎民恨之入骨，您告诉我该怎么继续？我好像真的无法继续下去了......

“母皇，您没事吧？”许烟眼睁睁看着许清将手中的杯盏捏碎，鲜血将玉白色的碎瓷片染成朵朵妖艳无比的曼陀罗。

许清被许烟的呼唤唤醒些理智。她冷漠地扫过大殿上每一位大臣，他们无不是低着头，偶尔小心翼翼地抬头瞥向她的方向，生怕她下一个出声叫到的名字就会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

“臣云子安愿意领兵出征！”“子安！”两道男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让这静默了许久的大殿多了些烟火气。

许清皱了皱眉，看向下方的两道身影。其中一道她熟悉，是方才一直在讲话的陆淮，那么另一位是......

看到他的第一眼，许清便有些呆怔。那些她以为早就遗忘了的前尘旧事像是乘了风一般呼啸着回到她脑海中。

“云......云霆”身旁侍候的宫人看到云起的那一瞬间便惊到张大了嘴，又从女皇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在许清身边的许烟自然不会漏过这道声音，她疑惑着纠正道：“母皇，是云子安，不是云霆。”云霆是谁呢？她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便是云起方才说的那句话。他究竟是怎么了，怎的如此沉不住气？他学文出身怎么能去领兵打仗，就算是出于担心她的理由而这么做也应该有个限度啊！

许烟有些担忧地看向他，与他沉着冷静的眼神碰了个正着。他轻轻开阖着嘴唇对她无声道：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真是个傻子啊。不过母皇也应该不会同意此事吧。连她都知道云起是个文官且又没有领兵经验，母皇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重新看回母皇，等待她否决云起。

可是母皇现在的状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异常的不好，她的脸上混合着不知道是震惊、痛苦还是恍然大悟之类的表情，整个人颤抖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许烟犹豫着开口问道：“母......母皇？”

“你说你叫云子安？是什么官职，与太傅是何关系？”许清蓦的开口，若是光听她的语气根本听不出她现如今的失态。一如往常的冷静，只是细听才会发现这其中带了不易察觉的轻微颤抖。

“禀告圣上，臣是翰林院修撰云子安，太傅乃是臣表兄云起的祖父。”云起淡淡地开口解释，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张。

“好，那就你了。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出征。孤让你做先锋将军领两万亲兵前去平定此乱你可愿意？”许清在听完云起的回禀后迅速开口，没有留一点求情的时间给许烟。

“是，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云起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毫不犹豫地接下。

“母皇，云子安他只是个文官罢了，如何能当得起先锋将军一职？”许烟已经完全不顾什么场合一说，见他们三言两语之间云起就要被派上战场，一时情急话便在大殿上脱口而出。

“臣陆淮请求陛下三思。”陆淮也上前一步躬身为云起进言。

“臣柳霏请陛下三思。”不知什么时候柳霏竟也站了出来。只是许烟在宫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而已。不知道她身旁的那个“云起”这次有没有跟她一起出席这场宴会呢？

许清看着台下这一个两个为云子安求情的人，一时冷笑出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孤胁迫他去的。是他自己请愿前去，孤也只是成全了他这片赤子丹心而已。怎么到你们眼里口中反倒成了孤的不对？”

随即看向茶桌上那个早已被她捏碎了的茶盏，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继续道：“若是不让他去的话，你们再想个人选吧。你们想想该让谁去比较合适？”

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几位老臣们你看我我看你，虽然都知道女帝这个决定极为荒唐。可何远不在，许国一直以来又是极度的重文轻武，朝中大多数武官都是名门为了子孙而捐的官位罢了，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武官。所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找谁出来当这个先锋将军。

“我去。”一直沉默着的许烟此时突然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在座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许清几乎是立刻看向她，锐利的眼神像刀子般锋利。还未等她说什么，许烟便继续道：“不是找不到将军吗，我愿意领兵出征！”那眼神中的坚定像极了几十年前第一次亲征时的她。

回想起当年的自己，许清渐渐眯起了眼。

许烟看到许清这个样子便知道她正在考虑让她亲征一事。偏这个时候云起进言道：“请陛下三思！殿下玉体精贵，南郡叛乱此刻不明情况，如何能让殿下以身犯险？”语气中带着丝毫不容拒绝的坚定。

许烟没有看向他，她怕自己看到云起的眼神便会忍不住答应他：“早听闻母皇少年英姿，为保护许国疆土御驾亲征。今日听闻南郡一事，孩儿心中牵挂百姓，非亲自手刃叛贼以还家国安宁！”

殿内此刻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许清身上，希望她说出的是他们心中所想的答案。

许清看着他们紧张的眼神，笑了笑，说出了一个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