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叫对方随意，那么他便得等。

等什么？

等李花出剑。

他想看李花出剑？

他已出了两剑，虽也伤到了对方的身体，然对方尚未死去。

他的剑诡异，剑法诡异，然本应刺进对方喉咙的剑却不知为何刺偏了几寸，这让他也感到了好奇。

在他所看中的猎物当中，很少有人能够让他感到如此好奇，所以他想等，也愿意等。

李花出剑。

剑势如虹，剑光如电。

他的人站在原地，剑却已然飞去。

剑刃迅雷而刺，宛若飞箭，在软剑正着手防御的瞬间刺中了皮货商人的喉咙。

他的人飞退出去，被李花的剑订在了木柱之间。

剑柄颤抖，剑身嗡鸣，摇晃不停。

人还未死，血还未流。

皮货商人瞪大了眼睛，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的小腹在不住的起伏，嘴里却未有气进，也未有气出。

外界的气无法被吸进，他体内的气也无法被排除。

李花踏步走了过去，道：“这一剑看来你并未接住。”

说罢握住剑柄，随后“滋”的一声，剑已被他拔出。

皮货商人体内的一口气这才猛然吐露了出来，鲜血随即喷涌。

软剑哐当落地，他连忙伸手去扼住自己的咽喉，却是无法止住。

这样的血犹如洪流，也不可能止得住。

皮货商人看着李花的脸，只是艰难的说出了个“你”字，他的人便向前倒了下去，没有了声息。

他脸上的面皮随之脱落，仿若也随他的人一道失去了声息。

面皮便是面具，面具便是面皮。

院内的伙计倒吸了一口凉气，阿狸啧啧不已。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道：“原来他的脸上真的贴了一张面皮。”

面皮之后是一张惊恐的脸，满脸皱纹的脸，异常苍老的脸。

皮货商人竟是个花甲老人。

李花道：“他竟是个老人，一个十分猥琐的老人。”

阿狸同意。

人的脸原本就是一个面具，会随着环境和情欲而发生变化的面具，他却多戴了一个面具。

正因为是这样的老人，才会喜欢收集美人的面皮。

莫不是他偶尔也会扮作美人？

光是想想，李花便觉得恶心。

下意识间，他忍不住捏了捏阿狸的脸皮。

“嗯？”阿狸虽有疑惑，却也任由他拿捏。

因为她是他的女人。

李花道：“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也戴着一张面皮。”

阿狸闻言没能忍住，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

李花连忙后退，她的巴掌拍中了空气。

阿狸并不是生气，她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李花道：“你看我要不要紧？”

这样的伤于他而言并算不得什么，不过的确需要好好处理。

阿狸道：“要不要我帮帮你？”

李花道：“当然，只要你愿意。”

伙计走进，当他看向外面时，那些壮汉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花道：“这人已死，那些人自然离去。”

伙计的面色有些苍白。

李花道：“放心，毁坏的东西，他自会赔给你。”

李花口中的“他”指的是皮货商人。

可他的人明明已经死去，又如何赔人？

李花走近，随后蹲身。

他的手伸进皮货商人的怀里，于是便掏出了几枚银锭。

可毁坏的东西并不值这几枚银锭。

李花将银锭全然交付伙计手里，道：“这个客栈，已经没有了必要再开下去，我们走后，你也应当自行离去。”

伙计同意，躬身行礼。

……

是夜。

夜空中飞过一只夜莺。

林间有人，一个男人。

一个身着棉袄的男人，他的身材魁梧，神色坚毅。

远方的凉亭落足一个马队，火光燃起，传来谈话的声音。

他对谈话的内容也感到好奇，所以便行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见有来人，自然要有人问。

百里唐道：“同你们一样，只是路过的人。”

又有人问：“阁下莫不是也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感到好奇？”

百里唐点头同意，因为他的确有些好奇。

最近总是死人，而且死了很多的人。

据说死者都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所以杀死他们的似乎都是同一个人。

北里唐问：“你们方才说杀人者似乎是欧阳秋所为？”

在他看来，欧阳秋只是一个怪盗，哪怕他的手段再高，轻功再好，也不会杀人。

欧阳秋的确从未杀过人。

有人道：“这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这里的似乎，便是不确定。

“猜测？”百里唐问：“何以有此猜测？”

那人道：“传闻死人的地方几乎都会出现欧阳秋的身影，所以我等猜测是他所为。”

北里唐更加疑惑，更加好奇，问：“如此那传言者因何没有死去？”

毕竟死人是无法传递消息的。

北里唐接着道：“再者，造出此番传言之人又如何识得那人便是欧阳秋本人？”

那人道：“因为有人偶然间认出了青鸾剑，既是如此，不是欧阳秋又是谁？”

空穴来风，可以说这话说得毫无道理，北里唐却是从中读懂了某些问题。

杀人者不是欧阳秋，然只要是欧阳秋出现过的地方，只要有人，那么几乎都会死人。

有人道：“阁下的剑好生新奇，不知剑为何名。”

马队之中自然也有用剑高手，会感到疑惑也不足为奇。

北里唐不再言语，往远处行去。

人们都知道青鸾剑被欧阳秋所盗，却是无人识得惊齿剑北里唐之名？

有人忽然站起，然还未多说一句话，便已拔剑刺去。

他所刺的自然是北里唐的背影。

夜色下亮起一道剑光，夜色间响起一声轰鸣。

冷冽的剑光，刺耳的轰鸣。

惊齿出鞘，身后的凉亭便失去了亭顶。

被那出剑之人的身子硬生生砸飞。

电光火石间，出剑之人竟被北里唐一剑拍飞了出去，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不知他的肋骨断了几根，也不知他今后的剑道生涯会不会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有马儿嘶鸣。

“你……”众人大吃一惊，想要群起，身子却是有些僵硬。

“放心，他的人并未死去。你们若能突袭成功，也算是赢。”

说完此话，惊齿剑轻吒回鞘，他的人踏步而行，很快便被夜色吞没，不知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