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这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由诞生至终结，世间万物都是如此。

死亡，一直都是沉重的代名词。

曾经的秦善天真的认为存在死后的世界，那些自己最为珍重的人们，离开人世之后便会进入那里，一边守望着活着的人们，一边静静的等待那终会到来的重逢。

随着年龄的增长，秦善渐渐舍弃了这种天真的想法。比起死后的世界，正处于青春期的秦善更加相信转世轮回的说法。

死去的人们会丢掉这一世的所有记忆，以一片空白的姿态迎接全新的人生。

如今，想得越多，明白得越多，秦善就越无法对“死亡”赋予一个自己能够认可的定义了。

“死”究竟是什么？

是意识形态的消散，还是灵魂的升华？

大脑停止了机能之后，还能否拥有意识？

所谓的灵魂又是什么？

“死亡”这个状态究竟代表着什么？

无法睁开双眼？无法思考？一切都将回归虚无？

不能再看喜欢的电影、不能再玩喜欢的游戏、不能再见喜欢的人们、不能再吃喜欢的食物、不能再接受新的信息、不能再开口说话、不能再对别人传递自己的情感、不能再触碰任何事物……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无法去做，就连能否保持着意识都无从得知。

维持着自我的一切认知都不复存在，甚至连“自我”都无法维持……

这就是“死亡”？

每当思考逐渐深入，秦善就对“死亡”越发的感到恐惧。

很显然，“思考死亡”这个行为，对人生才刚刚走过了四分之一的秦善而言未免太早了些。

只是，目睹了重要之人逝去的人们，对死亡的含义总是会有独特的理解与认知。

这点在心思细腻的人们身上更是如此。

无论是亲近之人的死，还是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的死，对秦善而言都是一样的。

对死亡抱持着敬畏，对已逝之人抱持着尊敬。

然后，对活下来的人们给予最大的认可。

这就是秦善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

当花阳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秦善拜访甘彩月家的时候，双方同时吃了一惊。

甘彩月的父母似乎没想到秦善伤成这样还愿意出席葬礼，而秦善也没想到才一段时间不见，甘彩月的父母居然已经变得如此憔悴，被悲伤笼罩的神情正述说着两人这段时间的辛苦。

即便如此，这对夫妻还要强打起精神来欢迎前来悼念的亲朋好友。

仔细一看，穿着黑色丧服的甘彩月和弟弟甘鸣正站在不远处，身边围着程小希和李云，以及其他几位秦善并不认识的同龄人，看起来应该都是甘彩月的朋友。

似乎是注意到了秦善的视线，甘彩月姐弟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和程小希还有李云一起过来了。

“秦善？！你怎么……”

“阿善你的腿……”

“你把自己搞得也太惨了吧？”

“……没事么？”

“一点小伤，不碍事。”

说着，秦善抬手示意花阳已经不需要留在自己身边了。

花阳欲言又止，视线在秦善和甘彩月的身上来回转着，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样，走到了甘彩月的面前——

“彩、彩月，我……”

“花阳，你来了啊，谢谢。”

甘彩月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开朗，沙哑的嗓门以及发红的眼角无不诉说着她此刻的悲伤。

花阳鼻尖一酸，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过，她的担心准确的传达给了对方。甘彩月什么也没说，轻轻地和花阳抱在了一起——

“对不起，稍微让我保持这样一会儿。”

“嗯。”

秦善只是和其他人一样，静静的注视着相拥的两人。

甘彩月的啜泣声在耳边回响，秦善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

追悼会无言的进行着，秦善听说甘彩月的奶奶生平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还有殡仪馆，因此她的悼念会选择在家中举行。

和所有来此悼念的人们一样，秦善怀着沉痛的心情献上了一朵白菊。

与甘彩月的奶奶不过仅有一面之缘，可秦善对这位人生的长辈十分的尊敬。

在秦善看来，她是一位对自己的孙女过度疼爱的老人家，为了孙女的幸福甚至不惜在秦善的面前扮演着恶人。

那份强烈的想要守护某人的心意，让秦善产生了很大的共鸣。

奶奶，放心吧。与您的约定，我会好好的遵守的。

——结束了漫长的追悼会，秦善目送运着遗体的灵车渐渐驶去。

接下来，这辆承载着悲伤的灵车将会前往火葬场。

而后，那位老者的家人们，将会带着她的骨灰回到她出生的地方，回到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地长眠，这也是那位老人家所期望的。

秦善找到了泪眼朦胧的甘彩月，她正与自己的母亲抱在一起，哭得像个泪人。那位如熊般强壮的父亲，此刻也仰着脸，仿佛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感。反而是最小的甘鸣最为坚强，他抹着脸上的泪水，似乎是想代替父母还有姐姐一样，朝着秦善微微一笑。

这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然而，秦善必须要将那个约定传达出去。

“彩月、鸣哥、还有，叔叔阿姨。对不起，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做好觉悟的秦善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地将其吐出，坚定地坦白了一切。

不管是与甘彩月的租赁关系，亦或者是当初在病房里与甘彩月奶奶的那番对谈。

搜罗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秦善事无巨细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甘彩月一家只是安静的听着，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哪怕明白了甘彩月是和秦善串通起来欺骗家人，哪怕知晓了秦善并非是什么未来的女婿，没有任何人去责怪秦善。

“是吗……”

甘彩月的父亲只是淡淡的从口中吐出了这句话。

“给你添麻烦了啊。”

甘彩月的母亲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感激地望着秦善。

“阿善……”

甘鸣作为唯一一个知道情况的人，只是轻声的呼唤了秦善一声便没再有所行动。

甘彩月一言不发，就好像失了魂似的。

这份宽容令秦善如坐针毡，但还有一件事是他必须要去完成的。

“这个，是你奶奶托我转交给你的。”

伸出手，秦善将那把钥匙递给了甘彩月。

在甘彩月结果钥匙的瞬间，秦善明白，这样一来，自己与甘彩月的因缘……

将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