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见覃力坚奋力挤出门口，不满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覃力坚仰头看天，冬雨下得正欢，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下班了，谁还留在车间？”覃力坚皱皱眉，回应一句，举手臂遮住头脸，弓着身冲进雨帘。

“坚哥，下着雨，大冷天的，你急什么，不怕淋湿吗？”有人对着他背影喊。

“不怕。”风中传来他的回应，一眨眼，他就躲进了对面不远的屋檐下，然后沿着屋檐，时不时冒着冬雨，一路往宿舍跑。

“这人真怪，雨天赶什么咯，淋湿身体一生病，就不值了。”

“你懂个屁，他被罚那么多钱，不兼职加班，拿什么还债？”

天上还是灰茫茫一片，雨不停，大家只好无聊地议论，等雨停。

覃力坚跑回宿舍，找出雨伞，换下淋湿的衣服，披上另一件外套，一头钻进雨天。厂门外，成哥撑着雨伞在来回走，见了他，焦急地说：“不是下班了吗，怎么那么久？”

覃力坚抬头看天向他示意，解释道：“刚下班就下雨，他们还出不来，我自己冒雨跑回宿舍拿伞。今天任务很急吗？”

成哥不满地说：“我们是搞新技术产品推销的，竞争压力大，按件拿加班费，工资高，不管刮风下雨，都不能影响我们的工作。拿着，这是今晚的产品。快，下雨天，客户在家，推销更便利。”

今晚推销的三户人家相距比较远，覃力坚淌着雨水，完成了前两家的推销任务。他把挎包拉在腹前，尽量用伞遮住飘飞的雨水，继续往前走。雨天，路灯亮得早，街上行人稀少，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举着雨伞在匆匆赶路，花花绿绿的雨伞就像一朵朵彩色蘑孤在游走。

覃力坚无心观赏雨天街景，他拍拍肩上落下的雨滴，加快脚步。

这次是近郊的一户人家，两层楼，门外还有一个小院。覃力坚穿过小院，走到门前屋檐下，收起雨伞，轻轻打门。

“来了，来了。”开门的是一位穿着时髦的小妹，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她看到覃力坚身上淋了个半湿，关心地说：“大哥，雨天冷，先进客厅坐坐，喝一杯热水再走。”

覃力坚犹豫地抬头看看天，雨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取出包裹递给屋主，说：“这是你的货品，粉黛化妆品，新出产的，效果很好。”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打扰了，喝一杯水就走。”

时髦妹接过包裹放茶几上，取一个杯子接水递给他。他接过热乎乎的水杯，一边摩挲着取暖，一边环视宽大的客厅，好奇地问：

“你家真大，你爸妈是开公司的吧。”

时髦妹回答很爽快：“没有，我爸我妈都是开出租车的，他们一天忙到晚，很少在家……我哥上大学，只有放假才回来。平时家里只我一个人住。”

覃力坚羡慕地说：“你真幸福，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可自由了……”

“自由是自由，哈……啊……”时髦妹掩嘴打哈欠，“可无聊了……”她一边打哈欠，一边丢下客人，拿起包裹进了里屋。

覃力坚慢慢吹凉热水，小心地喝。等喝完开水，还没有见主人出来。虽然大门敞开着，但是没有跟主人说一句告别的话，他不敢擅自离开。反正完成了今天最后一笔业务，他坐下来耐心地等。

过了好一阵，他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是时髦妹从里屋出来，他连忙站起身，准备说感谢的话，可是抬头看到屋主时，他却愣住了，只见时髦妹睡醒惺忪，眼神迷离，步态摇晃，好像走醉步一样。

覃力坚关心地问：“妹子，你……你还好吗？”

时髦妹见了他，眼睛一亮，眼神很快变得柔媚起来，频频向覃力坚抛媚眼，步态婀娜得夸张，都起嘴，嗲声嗲气地说：“忠哥，近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害得我等那么辛苦。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时候，我这里痛，好痛……”一边说，一边扭扭腰肢，还把手按在自己胸脯上。

覃力坚一听，汗毛竖起来，吓得不轻，连连后退，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认错人了……我是覃力坚，不是忠哥……”

时髦妹步步紧逼靠上前来：“忠哥，你总是这样，说话不算话，说爱我，可为什么丢下我就跑？还好，你还记得我，给我买那么多礼物。你最知道我的心，我最爱你……”

覃力坚慌忙一步一步往后退，突然脚步碰到了墙根，没退路了，他正迟疑着不知怎么办。时髦妹见他不动了，勐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他脖子就想要亲嘴。

覃力坚不明情况，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奋力挣脱出来，抓起墙根的雨伞狼狈往门外跑：“妹子，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忠哥，你搞错了……”

时髦妹不听他解释，追出门口失望地说：“忠哥，你刚来怎么就跑了呢？你知道我多爱你吗……”

“神经病……”覃力坚听明白了，这个妹子穿得时髦，可是脑子有问题。他沮丧地逃出院门外，心里不由得想：今天真晦气，中午刚遇上一个神经病，傍晚又碰上同样的人。“呸！”他愤愤地朝路边吐一口，快步往回走。

晦气归晦气，接下来的日子，推销业务进展顺利。到月底，覃力坚拿到了一笔丰厚的加班费。终于把所有的债务都还清了，他感觉一身轻松，从来都没有这么快意。还是广东这个地方容易挣钱，只要肯吃苦，够勤奋，就可以赚到大钱。

深冬，昼夜温差大，早上还穿着厚厚的外衣，到了中午下班的时候，太阳白花花地照得人挣不开眼。覃力坚一下班，就满心欢喜地赶往厂门接业务。阳光把冬天的空气烤热了。他大步流星，心情舒畅，额头微微冒出热汗，于是干脆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任务还是分销三份新产品，客户驻地分散，一直到下午工厂快上班的时候，他才赶回纸板厂。

只见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大门内。出什么事了？可能是心理作用，覃力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