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力坚外出打工后，儿子覃山没人管得住，经常逃学，不久就不愿读书，跑到同学叔父的工地里看材料。

阿才的叔父是建筑起家的小暴发户，读书不多，但是做事干脆，讲义气，外号快手。他见阿才因为不爱读书常常被打得嗷嗷大叫，同情地说：

“三哥，你就不要打孩子了。读书得靠天份，像我就不是读书的料，还不是照样发财了。人家说，条条道路通BJ。阿才不爱读书就算了，靠打是改变不了的。你就让他跟我到工地学点东西吧。”

于是，阿才拉上好朋友覃山来到建筑工地，毕竟两人年龄小，快手不敢让他们上手脚架，就把最轻的活管仓库看工地的任务交给他们。

就这样，阿才和覃山跟着工地上的工人学吸烟，学划拳喝酒、虽然两人的工作轻，但是因为沾着亲戚的关系，工钱不比搬砖砌墙的工人少多少。

一次下雨天，一伙工人上不了工，大家聚在简易棚里喝酒。喝到兴头，阿才仗着年轻气盛，猜码的时候不服输，他连续喝下四杯酒，额上脖子上青筋突兀，他干脆撸起袖子，扯着嗓子说：

“我就不信，彭哥你能一直赢？再来一码，四蹄……”

彭哥劝他说：“阿才，你喝多了，不能再猜码了。今天彭哥手运好。隔天轮到你手运好，我们在继续。”

阿才不服气：“彭哥，你这不是说我猜码不行吗？我还能喝……我就不信，你手运会一直好？来，继续猜。我能猜，要是输了，一定喝，绝不耍赖。”

彭哥的好意对方不领，一下子激起斗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自己说了，猜输就要喝，不能耍赖。”他也直起身子，把右脚踏在面前的一张凳子上。

“发财……一枝花，二条……”两人继续猜起来，斗得天昏地暗。

姜还是老的辣。彭哥虽然也时不时失手喝几杯，但是净胜数大，阿才喝得头晕眼花，实在喝不下去。他感觉胃里的烧酒在翻江倒海，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彭哥见他眼神呆滞地盯着酒杯，迟迟不喝，勐劝他：

“喝呀，喝下去呀，你不是说猜码输一定喝吗，怎么，想耍赖？”

阿才看眼前的酒杯，一下子变大，一下子变小，一下子还是重影，他肚子热辣辣的，酒气一个劲漾向喉咙。他意识到，不能喝了，再沾酒就呕了。他酒劲攻心，变湖涂了，眯着眼睛挑衅地说：

“这杯是你输，你喝！”

彭哥生气了，他早就看不惯阿才两人干的少领的多，便大声叫道：“你们都看到了，他狗仗人势，输酒耍赖……龟孙子！你找错人了，我就不怕你，你猜码输酒就得喝，喝不下也要喝，想耍赖，没门！”

阿才喝多真湖涂了，把酒杯重重掼桌上：“谁说我输了？是你输，这杯酒该你喝！”

彭哥逼视他眼睛：“你敢耍赖？”

“你输的酒，我不喝……”阿才脖颈一软，头趴在桌面上。

“你装醉，耍赖！我让你睡……”彭哥气坏了，一把抓起酒杯，慢慢往阿才头顶上倒，酒沿着他头发滴落到他脖子和衣领上。

覃山气不过，捞起凳子要砸他。

彭哥酒场老江湖了，他用眼睛余光看到覃山不怀好意，连忙挪身一闪，凳子啪一声砸在地上，裂了。

旁边的工友怕事情闹大，连忙把覃山架住。覃山挣脱不了，只好开口骂：

“你怎么能欺负人？人家醉了，喝不下了，你干嘛还逼人喝酒？”

彭哥冲上前，想抽他耳光。工友挡住他，劝他说：“他们两个小孩，喝不了就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彭哥手指覃山训斥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不问问我是谁？我是你大爷！敢在大爷面前撒野，跟我耍赖，还嫩这呢。”

因为这次酒后闹事，快手生气地把几个参与的人臭骂一顿，还责罚彭哥，把他从砌砖组调到活儿最重的拌浆组。

彭哥郁闷不平，逢人便说：“快手偏心，公报私仇。”

快手嫌他唠叨多事，找个理由把他辞退了。

彭哥气不过，向有关部门举报，说快手的建筑工地招有童工。

调查人员来到工地一看，果然发现看管仓库材料的阿才和覃山。快手无话可说，只好接受教育，还被罚了一笔不小的罚金。

还算这个叔父有良心，担心两个孩子流落到社会不会有什么好事，他托在建筑工程职业学校的朋友，把两人送到那里学技术。

临行那天，快手嘱咐他俩说：

“你们两人年纪小，应该是学习技术的时候。叔叔不懂法，招你们进来做工，耽误了你们的学习时间。你们经历这件事也应该知道，不到成人的年纪是不能出社会找工作的。职业学校那边我找人安排好了，你们安心学技术。叔叔是读书不多的粗人，工地上的事不专业。等你们学成归来以后，到叔叔建筑工地做骨干，叔叔给你们开高工资。”

阿才和覃山来到职业学校，大开眼界。原来在初中学文化课，觉得用处不大，没劲。现在学的是技术，有趣。他们两人知道自己起点低，就起早贪黑，用心学习。可是，因为初中没毕业，底子太浅，学得非常吃力。

这几天，老师教的是建筑电力的技术，阿才总搞不清串联和并联的区别。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拍拍覃山的床头，低声地问：“覃山，今天老师说的串联并联，你弄明白吗？”

覃山也发愁地说：“什么电压电流电阻……我一听就头痛，串联和什么联了，我哪懂？”

上午学技术，下午到工地实操。老师特意吩咐：“技术技术，重在动手操作。下午，你们带上吃饭的家伙。”

阿才和覃山听得懵懵懂懂，不甚明白。下午两点整，通勤车在学校门口等候。学员们一个个背着挎包，匆匆登上车。

到了工地，老师让学员列队检查实操工具：“同学们，上午讲的要领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把你们带来吃饭家伙拿出来，老师检查一遍。”

覃山在阿才左边，两人迅速掀开挎包顶盖，哐哐响地掏出铁饭盒。

老师觉得奇怪，快步走过来，看到两人手里的饭盒，厉声训斥：“你们带什么来了？”

两人疑惑地抬头：“您不是叫我们带吃饭的家伙吗？”

哈哈哈……学员们笑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