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宇鞋厂又从欧洲接到一批新订单，经理宣布，每天晚上都要安排加班，加班费加倍。工人听说加班拿翻倍的工钱，异常高兴，大家吃完晚饭后，并不急着洗澡，他们三三五五在球场打球，在树底下玩扑克，等加班时间一到，就赶往车间挣加班费。

这天李亮感到头重脚轻，中午回到宿舍拿体温计一探，原来真是发烧了。他硬撑着上完下午的班，到了晚上加班的时候，只好请假在宿舍睡觉。一觉醒过来，李亮感觉精神好多了。工友没下班，他拿起手表看，没到十点钟，便踱步到职工之家跟保安一起看电视。

莲花山冰火世界开张以后，随着探秘的游客渐渐增多，冰火世界的名气传扬开来。本省卫视的新闻报道，外省地方台的节目，时有报道莲花山冰火世界探秘的旅游消息。李亮通过与家人通信早就知道冰火溶洞开发的事，但他以为是家乡常见的普通卡斯特溶洞，没有什么特别，直到此刻在地方台新闻节目上看到游客的现场报道，他才知道家乡开发出这么宏大的地下探秘旅游世界。

想到家乡的巨大变化，溶洞开发，特优蔬菜外销，旅游工艺品展销，家乡特色美食推介……家乡也有很多创业的机会。他越想越兴奋，不等舍友下班，便急匆匆赶回宿舍，打包行李，还替同村的几个工友绑好行装，准备简单住一晚上明早就买票坐车回家。

工友终于下夜班回来了，陶晓华第一个进门，他看到收拾好的行李，以为李亮烧湖涂了，赶紧走过来，用手探他额头：“嗯？烧退了……李亮，你把大家的行李打包起来干什么？”

李亮推开他的手，兴奋地说：

“你们知道吗？咱们莲花村出名了，电视新闻有报道了……我们村里同样有大把挣钱的机会，不用老远跑来这里打工。我们明早就回去，我替你们几个收捡行李了。”

“回去？”同村的工友狐疑地你看我，我看你，“我们在这里干得好好的，加班费拿得多，为什么要回去？”

李亮仍然很高兴：“我们跑那么远来这里打工不就是为了挣钱吗？反正我们莲花村出名了，蔬菜种得响亮，打出国门，销到国外。冰火世界名气更大，游客来了，要花钱消费，卖工艺品，卖特色美食，都有钱挣。”

覃光亮一屁股坐床上，显得很疲惫：“早听说村里挖开了地下岩洞，搞起了旅游项目。我们都在莲花村生活了二十多年，谁没见溶洞？不就是几截山洞吗？有什么好稀奇的？”

李亮反驳他：“你就只顾加班，不懂家乡的变化。我看电视报道了，这个溶洞不简单，够深，特别是奇迹多，有冰窟窿，有火焰山，有龙宫，有天宫，有飞瀑，还有沙滩……确实是吸引游客探秘的地下世界……听说是覃光明最先探测出来的，现在他任总经理。光亮，总经理是你堂哥呢，我们回去加入他们的队伍一起赚钱。”

覃光亮为走发财捷径撞墙翻过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啥都不信：“家乡那里的溶洞哪个没有石钟乳石笋，我们见多了。他们为了吸引游客，想办法打造出什么冰火，什么龙宫，别信他们。”

覃力坚支持他的看法：“咱们莲花村的溶洞是开发了，宣传做得不错。但是我写信问过村里人，我们那里山高路远，游客并不算多，只有到了节假日才有游客来游览，经理部只招用了几个员工。再说，家里人去年已经投钱入股了，他们赚到钱我们也有份分红，我们现在回去干什么？”

李亮依然热情不减：“你们别忘了，家乡开发旅游项目，带来很多创业机会，红木制品，竹制品，藤制品……这些都是我们家乡的传统手艺。五色糯米饭，艾糍粑，灰水粽，假蒌……家乡的美食最吸引人。我们回去各人打造自己的品牌，在家门口挣钱不更好吗？再说，陶晓伟引进的特优品种蔬菜种植，市场很大，打到国外，这些都是创业挣钱的门道。你们几个成家的人，抛家弃子，孤身一人跑来打工，不想念家吗？我们几个单身汉在外辛苦打拼，虽然无牵无挂，但远离家乡，没有根基，娶不上老婆。反正，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家里有机会，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觉得这里不错，工资不低，还有加班费，一个月下来，比在家里挣的钱多。”覃力坚反对回去，“你们青年人在家里干农活的时间不长，你们不知道庄稼汉的辛苦，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起早贪黑，活儿永远干不完。天旱的时候求雨，天涝的时候怕雨，老天就像考验人，哪有几天风调雨顺的日子？晴天太阳暴晒，衣服整天被汗水浸泡，湿了干，干了浸，一天不知经历多少遍？遇到雷雨天，更惨了，一年不知遭遇多少趟落汤鸡？在车间做工就好多了，不怕太阳晒，不矮暴雨淋。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听了他的话，一伙工友很矛盾，既想家，又不想丢下这里的工作，大家把目光投向陶晓华。

连续上一整天班，陶晓伟也累了，在覃力坚讲话时，他慢慢坐下，手持下巴，在沉思。见大家静下来看向自己，他咧咧嘴一笑：“你们还有什么好主意，继续说呀？”

李亮急切地说：“我想回老家，但坚哥和亮哥不愿意。你呢？你是继续留在这里打工还是回家乡创业？”

陶晓华经常跑图书馆，看的书报多，理解政策，大家都喜欢听他的。他一抓下巴，缓缓地说：

“我原先与你们的想法一样，离开家乡，跑那么远的地方来打工，就是为了挣钱。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跟我们一样进城务工的人很多，大家在各行各业的岗位上劳作，已经形成了推动社会经济发展不可缺少的产业工人。我们产业工人的工作跟以前在乡村的自由耕作完全不一样……”

几个伙伴听了，把脑袋凑近来，好奇地听。

覃光亮高兴地挤上前，打断他的话：“产业工人？我们都是产业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