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陆天和周蓉只跟周玥说，在京城住在白玉兰家，并没有说白玉兰有了小孩，更没说这个小孩还是陆天的。

故而，周玥问着。

白玉兰看的出来，陆天和周蓉并没有跟周玥说孩子的事，笑着说：“玥玥，没结婚怎么就不能有孩子了。”

这时，陆天上前打岔：“玥玥，咱们小点声，别把孩子吵醒了。”

“好的，姐夫。”周玥似乎还在想着白玉兰跟她说的话，神情有些恍惚。

几人小心翼翼进到西厢房，放好行李。

周蓉让周玥和冯楠在屋里睡一会儿。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人困马乏，姐妹两个很快睡着了。

周蓉让陆天也睡一会儿，她一个人走出西厢房。

四合院的水井旁，有一片葡萄架，葡萄架下面白玉兰正坐在长椅，在葡萄架下面乘凉。周蓉走到了过去，坐到了白玉兰身旁。

白玉兰侧过身问：

“嫂子，你怎么不休息一会儿？”

“睡不着。”周蓉淡淡说道。

白玉兰搓着手指，“是不是因为我和陆天有了孩子？”

“是。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换成谁都不会高兴。”周蓉不温不火地说道。

“可我，没看出，你要大吵大闹的样子。”白玉兰整个身子转了过来，看着周蓉。

周蓉直了直腰，向后靠了靠，“大吵大闹也改变不了事实，还不如心平气和，想想以后怎么办。”

“嫂子，我是真的因为喜欢，才用这么下流手段和陆天发生关系的。

他跟我发生关系的时候，还‘蓉儿’‘蓉儿’喊着。

嫂子，我对不起你。”白玉兰没有半点隐瞒，跟周蓉实话实说。

听白玉兰这么说，周蓉方才确信，那天陆天确实不是主动的。

心中的阴霾，又驱散了不少。

于是说道：“之前，我一直不相信，陆天不可能真的一点意识没有，跟你发生关系。你这么说，我信了。花妹，现在有了孩子，将来你想没有想过，怎么办？”

“我跟陆天说过，孩子姓白，不用他养。他要是有心，常过来看看。要是没心，就算了。”白玉兰咬了咬嘴唇道。

“花妹，以后，你是要在京城生活，还是回吉春？”周蓉问道。

“暂时留在京城，等孩子大一大，带孩子回吉春。

之前的想法，你要是一直不知道，我就不回吉春了。现在你都知道了，我爸一个人在那边我也不放心，回去跟他做个伴也好。”白玉兰说道。

“那陆天还是你哥哥么？”周蓉直奔主题，问道。

白玉兰迟疑片刻，说：“他把我当妹妹，我只能把他当哥了。”

周蓉听她话里有话，问：“要是有一天，他不把你当妹妹了呢？”

“那我自然不会把他当哥哥。”白玉兰同样没有迟疑。

“花妹，你很坦诚。”周蓉正视着白玉兰。

“我爱陆天，他不爱我，我也爱他。

他爱你，我不会跟你争。哪一天，你们不相爱了，我会去争取的。”白玉兰直言不讳，说出心中所想。

“我们要是一直相爱，你不是要等一辈子？”周蓉问。

“那我就等一辈子。”白玉兰答。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坦诚。”周蓉对白玉兰赞美起来。

白玉兰摇摇头，“嫂子，你赞美我比嘲讽我都难受，令我无地自容。”

“花妹，我没想过嘲讽你，我说的是实话。

八年前，我来京城见冯华成的时候，要不是冯华成被斗争脱不开身，我们没有机会单独见面，我可能也会以身相许，把自己给他。

现在想想，就差那么一点。

我现在都有些后怕，要是当时和冯化成发生了关系，将来会怎么样。”

过去的事，周蓉娓娓道来。

“嫂子，你比我幸福，毕竟你和陆天结婚，还生活在了一起。我，永远等不到我的真爱了。”白玉兰叹了口气。

“早晚会有的，不过，不会是陆天。我爱他，不会跟他分开的。”周蓉斩钉截铁的回答，把白玉兰的想法彻底堵死。

“我，知道。”白玉兰的眼圈红了起来。

见白玉兰一脸伤感，周蓉知道再说下去，就不好结束了。

于是岔开话题，“花妹，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我和陆天并没有把孩子的事。跟玥玥，我们有些话，要背着她些。”

“嫂子，我看出来了。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还有，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星期，玥玥和楠楠就能跟冯化成见面了。”

“那就太好了。”周蓉笑着说。

……

这番谈话后，陆天、周蓉和白玉兰达成了默契。

陆天就是白玉兰的干哥，白云天就是他的外甥。

周蓉并不阻拦陆天亲近白云天，外甥和舅亲也是应该的。

白玉兰依旧没有割舍对陆天的爱，不过，这份爱只能藏在心里，也许永远藏在心里。

白玉兰刚刚有了白云天，没法出门带陆天几人四处游玩。

每天吃过早饭，陆天周蓉便带着周玥和冯楠按着白玉兰的所说，四处逛逛。

京城很大，能去的地方很多。

白玉兰又从大伯那里为陆天周蓉搞到不少工业票。

有了白玉兰给的票，

再有郑娟留下的钱，

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京城之行，变得格外阔绰。

白天游玩购物，晚上一家人回到白玉兰的住所。

冲冲淋浴，格外惬意。

……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到了和冯化成王紫见面的日子。

陆天周蓉带着周玥和冯楠，来到京城郊区的教养所。

全国的教养所会面室都差不多，

里面一间，外面一间，中间隔着铁栏杆，铁栏杆前各放一个桌子。

陆天周蓉周玥和冯楠在外间等候。

几个人心情有些不同，

陆天周蓉更想让冯化成夫妇看看冯楠，让他们安安心，好好休养，早点出来。除此之外，关于冯楠迁户口的事，也要跟冯化成夫妇商量一下。

周玥更想让父亲看看，她过的很好，比跟着他强得多。为此来的时候，特意打扮的很漂亮。

至于冯楠，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她眼中，家长就是自己的姐姐，爸爸妈妈一点印象也没有。

刚进来不一会，冯楠就开始哭着闹着要走。

这个时候，只有周玥能对付自己的妹妹。

眼睛一瞪，揪几下耳朵，冯楠一下就老实，不敢哭闹了。

没等多久，里间的铁门“咣当”一声，冯化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铁栏杆外的陆天、周蓉、周玥，还有周蓉怀里抱着的小姑娘，冯化成连忙加快了脚步。

坐在里间椅子上，看着周蓉怀中梳着两个小辫眼睛圆圆的小姑娘，冯化成问：“周蓉，这是楠楠吧？”

“是，她是楠楠。”周蓉点点头。

去年春节前，冯化成把冯楠送到周家看管。

一转眼已经一年半时间。

女儿的样子早已经在冯化成脑海中模糊了。

而冯楠是个孩子，本来就没有记忆。看着眼前穿着深蓝色教养服，头上光光的男子，一声不吭。

见冯楠不说话，冯化成喊道：“楠楠，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快叫爸爸，快叫爸爸。”

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冯楠没有任何亲近的意思，下意识地向身旁坐着的周玥看去，“姐，他是谁？”

周玥睨了冯化成一眼，抿抿嘴说：“楠楠，他是你爸。”

“姐，他是我爸，那也是你爸了？”冯楠眨着圆圆的眼睛问。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周玥没好气说着。

这时，冯化成目光从冯楠，转到周玥身上。

今天来见冯化成，周玥特意打扮了一番。

穿上了刚刚在京城大商店买的碎花裙子，散披的头发上戴着一个白色发卡。

本来就好看的她，稍稍打扮，更是俏丽可人。

这般打扮，倒不是为了让冯化成高兴。而是想让他知道，现在她生活的很好，做周家的女儿很开心。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周玥，冯化成微微点点头，“玥玥，你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你的赞美，我们在这时间不多，你还是跟楠楠多亲近亲近吧。”周玥没有给冯化成好脸色。

冯化成见状，叹了口气，目光又转向冯楠，挤出笑容道：“楠楠，你姐姐说了，我是你爸爸，这下你该叫爸爸了吧？”

冯楠依旧没有开口，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姐姐不叫你爸爸，我也不叫。”

冯楠的话，令冯化成一下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目光又移向周蓉。

与周玥一样，今天周蓉也换上了新买的衣服。

深蓝色的长裙，白色的翻领，周蓉知性大气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眼前美丽大方的周蓉，冯化成心里开始滴血。

这般美好的姑娘，本应该和自己在一起，现在却身为人妇，时也命也。

正想着，里间的门再一次打开。

王紫穿着教养服走了进来。

周蓉已经一年半没见到王紫了，眼前的王紫再没有在出版社几步成诗意气风发的样子，眼神有些灰暗，头发也像很长时间没洗，乱成了团。

坐到桌子前，王紫一眼看到周蓉怀中孩子，认出了自己的女儿冯楠。

身子努力向前探着，歇斯底里喊着：“楠楠，楠楠，我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

冯楠似乎被吓到了，窝进周蓉的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周玥见妹妹哭了，伸出手说：“楠楠，姐姐抱你。”

冯楠抬起头，用力点点头。

周蓉将冯楠递给了周玥。

周玥让冯楠坐在自己的腿上，揉着冯楠的头发说：“楠楠，对面坐着的是你爸爸妈妈，你不是总问姐姐，你的爸爸妈妈在哪么？他们就是。”

冯楠听周玥这么说，隔着铁栏杆，向里面望望，“姐，他们真的是我的爸爸妈妈？”

“楠楠，姐姐的话，你都不信了？”周玥抹了抹冯楠脸上的眼泪说。

听了周玥的话，冯楠方才确认眼前的两个人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

坐在周玥的腿上冲了冯化成、王紫喊道：“爸，妈……”

听到冯楠的喊声，冯化成和王紫不禁热泪盈眶，双手握在了一起。

这时，坐在边上的陆天开口说道：“冯化成、王紫，我们只有一个小时探望时间，现在玥玥和楠楠你们已经见过，她们生活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有什么还需要我和周蓉帮忙解决的事，就说说。冲着玥玥和楠楠，我们力所能及的，会帮的。”

听到陆天的话，冯化成和王紫分开，对陆天说：“去年你来看我们，我说王紫编制的事，有没有给办？”

“这个是我们力所能及范围之外的，帮不了。”陆天回答的很干脆。

听陆天没有帮忙，王紫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冲着周蓉说：“周蓉，你是马领导的干女儿，这点小事都不帮？”

周蓉直了直坐姿，手指撩了撩额头散落的头发，说：“王紫，你和冯化成的问题没有定性，没法帮。我问出版社了，你是被暂时除名，如果定性没有问题，编制还是能恢复的。”

“编制取消，怎么可能恢复，你这是骗鬼呢。

当年要不是你和陆天答应照顾楠楠，我就不能去京城。不去京城，就不会出事。你和陆天是有责任的。”王紫胡搅蛮缠起来。

周玥本来就看不惯王紫，听她这么说，顿时涌上怒火。

“王紫，是你们把楠楠送到周家，我姐、我姐夫不答应照顾。没过两天，你们又送来了，死皮赖脸把楠楠留在周家。现在怎么还说这种话，你还是人么？”

“周玥，说他们，还没说你呢。

要不是你想尽一下姐姐的责任，把楠楠留在周家，哪有后来的事。化成再怎么也是你爸，你不替你爸说话，还帮着外人，你这个女儿，算是白生了。”

王紫气急败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已经不管不顾。

“王紫，玥玥特意来看我们，你就少说几句吧。”冯化成拉了拉王紫的胳膊说。

可能压抑太久的缘故，再加上被出版社除名，王紫已经失去了理智，

“冯化成，你看你生了个什么闺女，妖里妖气的。这么帮着周家人说话，搞不好都跟陆天上炕了。等你出去，就能抱外孙子了。”

“混蛋！”王紫的话，彻底激怒了冯化成，抡起手臂就是一巴掌。

王紫没想到冯化成能动手打她，顿时大哭起来，“冯化成，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比你小快二十岁，让你睡，给你生孩子，你还打我，你还是人么？”

说着，王紫伸出手，向冯化成的脸挠去。

没等她的手碰到冯化成的脸，看守上前两步，怒喝道：“你们再这么闹，马上回去。”

看守的话，一下让王紫冷静下来。

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冯化成见王紫不再闹了，冲着外屋说道：“周蓉、陆天，玥玥在你家呆了六年，楠楠也呆了一年多，没有你们照顾，她们不会生活的这么好。我谢谢你们。”

见冯华成客气起来，周蓉开口道：“谢就不用谢了。玥玥现在是周家的孩子，周家当然要让她生活的好。

楠楠是玥玥的妹妹，爱屋及乌，也不会怠慢她。我们来这，除了让你见见玥玥和楠楠外，还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说？”冯华成忙问。

“现在楠楠越来越大，户口不在我家，有些不方便。我和陆天的想法，把冯楠户口暂时迁到周家，等你们出来后，再迁回去。”周蓉说道。

“不行，我的女儿不会给你们的。你别痴心妄想了。”王紫又激动起来，冲着周蓉怒吼道。

“王紫，我建议你冷静些。

楠楠和玥玥不同，玥玥过继到周家，楠楠就是把户口迁过来。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周蓉平静地说道。

王紫还要说什么，冯化成开了口，“周蓉，我知道，把户口迁过去，和过继给周家没什么区别。等我们出来，你们要是不想把楠楠还给我们，怎么办？”

周蓉手臂平放在桌上，十指合拢在胸前，接着说：

“玥玥和楠楠不同，玥玥的亲生母亲不在了，我们才把她留在周家。

楠楠父母都在，当然跟着亲生父母的好。

我已经把想说的都说了，同不同意，你们研究吧。

不过，再过一个星期，我们就回吉春。等我们走了，很多手续就不方便办了。”

冯化成清楚，王紫现在的户口落在王紫家，王紫的父亲又是残疾人。他和王紫都不在吉春，很多时候确实不方便。

想到这里，冯化成碰了碰王紫的手臂，问：“王紫，你觉得怎么样？”

别看王紫口无遮拦，乱说一气，可她心里清楚的很。

把户口迁到周家，很多事更方便不说，冯楠暂时成了周家孩子，陆天和周蓉就不会彻底不管自己的事。

尽管王紫不清楚陆天和周蓉在吉春有多大能量，不过，能进到京城教养所看自己，能量一定不会小。

傍上这样的人，没有坏处。

想到这些，王紫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对周蓉说：“周蓉，刚才我太激动了，向你道歉。我同意把楠楠的户口迁到周家。不过，名字不能改。”

周蓉微微一笑，“王紫，我和陆天从没想过让楠楠改名。就算迁到周家，她还叫冯楠。”

“那就好。再有，我还是求求你，能不能帮我跟社长说说，暂时留下我的编制。

我和化成还没有定性，不是犯人。按规定，我的编制是可以保留的。”

周蓉就是王紫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要抓的更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