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小师弟他只是留下了一纸书信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么多年，天南海北，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田晋中瘫坐在轮椅上，脸上有说不出的落寞，眼角的那股愁绪似乎噙了几十年不曾消散。

“或许小师弟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怀义当年不也是如此……”张之维只是眯着眼，感受着微微拂面的晚风，却吹不散他话语里那一丝希冀。

“是啊……师父哪怕到最后一刻，都在望着山门……却始终不见当年那个让他疼爱有加的小家伙……”田晋中似乎话语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感叹。

张之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嗨，说这些干嘛，你不是也见过楚岚那孩子了嘛，到是有些怀义当年的样子，只是比起怀义来，他的孙子可是更加聪慧啊。”

“嗨，也是，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还能见到怀义师兄之后，倒也放下了一些牵挂了。”

张之维听着田晋中的话，眼神中闪过些许微光，没说什么，只淡淡的说了一声风有些大了，便准备推田晋中回去。

田晋中看着天上的星斗，似是有些轻笑开口：“师兄，人力终有尽时，何不放手给那些小辈呢，咱们当初不也是那般过来的。”

话语里没什么情绪起伏，似是在谈着什么家常，又或许是在交代着后事，只是张之维握着轮椅的手默默的紧了紧，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答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

夜晚，整个龙虎山都沉浸在罗天大醮顺利落幕后的兴奋中，但夜色笼罩下的阴暗角落里，却是有些按耐不住的人影开始行动起来。

龙虎山上突然传来一阵阵响动，随后便是震天的打斗声以及火光冲天而起。

原本一片祥和的龙虎山上骤然间多出了几许慌乱，龙虎山上的人在这火光潋滟中不断奔走，脸上带着一丝惊怒以及慌乱。

只有几道声势浩大的宣告声提醒着众人发生了什么。

“全性妖人，安干到我龙虎山放肆！”

……

龙虎山后山，前往历代祖师的安息之地。

两道身影正在林间奔走，不时的交谈几句。

“掌门为什么要让咋俩来这些家伙的坟头干什么？”

其中一人有些疑惑的说道。

“我也只是了解一个大概，你知道当年张静初有几个弟子吗？”

“三个吧……”

“不……是四个……听说那第四位年纪要比当代老天师小一些，据说是因为一些原因被罚在这后山龙虎山历代祖师安眠之地守墓……但这么些年来，谁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掌门的意思估计就是让咋俩去探查一下到底是真是假……”

“哦？甲申之乱那个年代的老家伙？若是真有此人，那想必实力也必然相当恐怖吧。”

另一人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这个消失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说不定也只是一个烟雾弹，所以才需要咱们前来探查不是。”

“那倒是……”

那人到是点了点头，可抬眼望去，却让他脚步一顿，神情一怔。

而另外一人也同样如此，不因为别的，因为在他们视野尽头，是一片安然立着的墓碑，这些墓碑当然不可能让他们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他们露出如此神情的。

是一道白发身影……

那身影跪在一座墓碑之前，呆呆地伸手抚摸着那块墓碑，身上散发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气息，看上去颇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而这道身影，正是回到了一人的李柘。

刚刚回到一人的李柘看着周围虽然变化了一些的景象但依旧认出了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地方。

原本看着自己变白的头发还在感叹于天地规则的束缚之强，可看到一处镌刻着熟悉名字的墓碑时，他是真真切切的愣在了原地。

像是五天之上落下了惊雷轰在了他的神魂之中，让他变得呆滞无比。

只见那上面镌刻着第六十四代天师，张静清之墓！

李柘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上面铭刻着的自己，他有些茫然无措，有些目眩神晕，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一幕。

他的眼眶在渐渐变红，像是一个孩子做错了什么一样在那里有些惊慌失措，他有些胆怯的迈出一步，颤抖着手抚摸在那块石碑之上。

触手而来的冰凉感让他觉得此刻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眼底只剩下了那个抚着胡子的和蔼老人。

他在房间里偷偷看所谓的小道秘籍被自己等人发现时的慌张。

他知道自己天赋是那欣喜若狂宛若顽童一般的手舞足蹈。

他黑着脸惩罚几位师兄时却唯独对调皮捣蛋的他报以最宽容的笑意。

他在得知自己被倭寇袭击后暴怒亲自下山灭杀敌人时的霸气……

此刻，留给自己的，却只剩下这让人心慌的冰冷。

也只有这股侵入他心神的冰冷，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跪在了张静清的墓前，浑身颤抖，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在外哪怕遇到再强的敌人，受了再重的伤他都没流过一滴泪，可此刻，跪在恩师墓前，他却哭的像个孩子，甚至连个孩子都不如。

曾经他一度认为他与自己的这位师父也是有些因果罢了，因果一了，他便再无牵无挂。

直到此刻他控制不住的眼泪才让他真正明白，视他如子的那位老人，真的走了，走进了他的心里，却走不出来了。

“师父……小柘……来晚了……”

晚风不急，捎不去带给故人的思念，却又像是那逝去的故人在含笑着抚摸着他的头，似是欣慰。似是满意……

但终究，是天人相隔……

也就在他跪倒在地发愣神伤之时，一阵脚步声让他微微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脸上布满泪痕的狼狈样子也是让那两人同时一愣。

“你们……不像是龙虎山的人……”

李柘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机，微微皱了下眉头。

那两人看着头发雪白但面容依旧年轻无比的李柘，同时咽了一口唾沫，对视一眼，默契的生起一个念头。

鹤发童颜，老怪物了……

随后，两人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就跑……

“不是龙虎山之弟子，还叨扰我龙虎山众祖师安眠，不给我个解释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