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识，是刘翠花。

“你怎么来了！”

刘翠花笑道：“我来看看婆婆。”

许卫国叹息一声：“你不用看了，婆婆已经死了。”

刘翠花惊讶地问道：“婆婆死了？这么快？”

“是的，昨天晚上过世了。你走吧，以后不要来了。”

“卫国，婆婆临终前说想见你一面，我就来了，你能不能和我去一趟医院，让我看看她老人家最后一面。”

“……”

刘翠花哀求道：“卫国，你不会这么狠心吧？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们好歹夫妻一场，看在咱们女儿的份儿上，你就答应了行吗？”

“唉，好吧，我跟你走一趟。”

刘翠花激动万分，她紧张地搓着双手，说：“那我先回去拿点东西，马上就出发，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我们坐车过去。”

许卫国开了一辆破桑塔纳，载着刘翠花来到了镇医院。刘翠花带了一块腊肠、一条香肠、一罐子酒和一些瓜果点心，都放进了车后箱。

到了医院，刘翠花把腊肠、香肠、点心递给医护人员，说：“这是我家的一点孝敬，你们吃点，补身子。”

然后对许卫国说：“卫国，你陪医生聊天，我去找个病房，让婆婆休息。”

许卫国也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

“医生你们随便吃啊，别客气，谢谢。”

许卫国跟几位医生寒暄，其中有两位医生很热情，他们还夸奖了许卫国一番。

等刘翠花再次从外面走进来，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睛通红，显得非常悲伤的样子。

“婆婆……”

刘翠花扑倒床边，嚎啕大哭起来。

许卫国站在旁边也忍不住掉泪，但是他没有像刘翠花那样趴伏在床边痛苦。只有一种叫做悲凉的感觉在他体内蔓延。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如此，难道母亲真的舍弃他这个儿子了吗？

医生安慰道：“节哀顺变吧。”

“医生，我婆婆她为啥突然间就走了？她还没有吃药呢。”刘翠花问道。

“唉，病人年龄太大了，加上受刺激，导致血压升高，呼吸困难，所以就去世了。”

刘翠花擦干净眼泪，哽咽道：“婆婆她是被谁害死的？”

医生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桉件涉及保密级别较高，所以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们无法告诉你，总之，病人是因病过逝的，不怪任何人，你们也不必追查了。”

“医生，求您了，告诉我吧，我想弄清楚事实的真相，这样我心里才舒服。我婆婆她一定是冤枉的！”

“唉，这是机密，我真不知道。”

“……”

接下来医生又劝解了一番，刘翠花虽然失落却也理解。

“卫国，咱们走吧。”

“嗯。”

两个人离开了医院，刚出医院门口，迎面撞上了王二蛋。

王二蛋看到许卫国和刘翠花，脸上顿时露出喜悦之色，急忙打招呼道：“大嫂，卫国哥。”

许卫国点了点头，说道：“你怎么在这？”

王二蛋嘿嘿笑道：“我今天轮值，在镇上巡逻。对了，嫂子，今天你咋有空过来了，是不是想卫国哥了？”

许卫国瞪了王二蛋一眼，说：“别瞎说！”

王二蛋撇撇嘴，小声都囔道：“装什么，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大嫂贼眉鼠眼的。你这小子肯定有什么企图……”

刘翠花的脸腾地一下变成了猪肝色，她羞愤欲死地盯着许卫国：“你们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骂完转身跑开了。

王二蛋看了许卫国一眼，说道：“哥，我先走了，有空再约。”

“嗯。”

目送着王二蛋的背影远去，许卫国微微皱了皱眉。

王二蛋是他堂弟，父辈是农民。

当初许家村遭遇水灾，许卫国和许志强逃脱洪水的侵袭，却被活埋，幸亏王二蛋将他俩救了出来。

王二蛋是他堂弟许卫华的儿子，而且是嫡长孙。许家村的人都知道王二蛋是个好孩子，所以许卫国待他不错，逢年过节也会给王二蛋塞点钱物什。

现在看来，许志强和王二蛋关系匪浅。许志强当初帮助许卫国逃出生天，王二蛋就对他十分尊重。许志强一直想把他娶回家当上门女婿，结果被许卫国严词拒绝。

许卫国心里明镜似的，他对于王二蛋是有愧疚的。毕竟，王二蛋的爷爷奶奶曾经帮过他。

“哥！嫂子跑了，你也赶紧追呀，不能让嫂子走了。”

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提醒道。

“哦，对！”

许卫国急忙追了出去。

王二蛋的媳妇赵玉梅也是许家村的姑娘，今年22岁。

许卫国追出了医院大楼，喊道：“翠花……”

听到呼唤，刘翠花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翠花，你别跑，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把话讲完。”

刘翠花没搭理许卫国，径直往前走。

许卫国继续追了过去，拉住刘翠花的胳膊，说道：“翠花，听我说，这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啪——”

刘翠花甩开许卫国的手臂，怒道：“误会？呵呵，这话你骗鬼呢，你是故意让我婆婆去死是不是？你是杀人凶手！”

“我没有，我真没有杀人！我没有想让我妈去死，我只是……只是希望她能够健康平安地活到九十岁！”

许卫国急切解释道：“我知道我这话很残酷，但是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如果你觉得我不忠，那我们就离婚吧！”

离婚两字一说出口，刘翠花的表情立刻愣住了。她瞪圆了眼睛，眼眶瞬间湿润，满脸委屈地看着许卫国：“我不同意离婚，我死都不会离婚的！你不爱我我不怪你，我可以慢慢地等着你，但是你要跟我离婚，除非你不姓许，否则我不会跟你离婚！”

“……”

“卫国，你是我丈夫，我愿意等你。你也应该理解我，我婆婆去世，我心里也不好过，可是我们要坚强面对啊，我要替婆婆报仇。”

“翠花，我已经跟公社主席反映过了，公社主席说会调查清楚的，我们等消息吧。”

许卫国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刘翠花突然抱住许卫国，哭泣道：“卫国，你答应过我，你不会抛弃我，永远守候着我。你现在要丢下我了？你忘记了你曾经发过誓言了吗？”

“……我……”

许卫国语塞。

刘翠花继续哭泣道：“我不管，我不准你走，你敢走，我就跟着你走！”

“哎！你别胡闹啊。”

许卫国试图掰开刘翠花抱着他脖子的手。

刘翠花哭的梨花带雨，令许卫国不忍心推开她。

最终，他只能叹了口气，说：“翠花，我不走，我在家等你回来。”

刘翠花破涕为笑，踮起脚尖在许卫国脸颊上啄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没事的。”

许卫国点了点头，拍拍刘翠花的肩膀，示意她注意安全。

“翠花，等我！”

刘翠花点了点头，快速向前跑去。

刘翠花离开后，许卫国站在路边，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翠花，你千万别乱来。”

他拿起电话，打给了李云峰。

“喂？许队长？你找俺？”

“老李啊，昨晚你是不是见到翠花了？”

“对，昨天我去县城买烟抽，正好碰见了翠花，我们聊了几句，然后翠花就回村子了，我就回来了。”

“你有没有问她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翠花的情绪很低落，我估计她和卫国兄弟闹翻了。”

“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许卫国沉默了许久。

其实他也搞不清王二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按照他的猜测，王二蛋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至于究竟知道多少，就需要进一步核实了。

……

许卫国回到诊所，看到张浩坐在桌子旁，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香喷喷的饺子。许卫国心中疑惑，问道：“浩子，你怎么还在这吃饭呢？不是去找刘婶吗？”

张浩说道：“我怕打草惊蛇，暂时还没动手，等他们离开了镇政府再动手。”

“那你慢慢吃。”

许卫国又返回屋内，躺在床铺上思考着。

刘翠花和王二蛋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王二蛋这小伙子人挺机灵，不像是干出谋害亲爹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但是，如果说王二蛋是冤枉的，许卫国也不相信。

刘翠花虽然泼辣蛮横，但是本性善良，绝对做不出谋害亲娘这样丧心病狂的勾当来。

许卫国觉得王二蛋有问题，但是却无法指证。

“算了，等刘寡妇离开后再仔细调查吧。”许卫国叹了口气。

……

王二蛋骑车从医务室出来后，便沿着街道朝村尾走去。

刚才，他在医务室外偷听到了许卫国和刘翠花之间的谈话，心里很恼火。他没想到许卫国是这种人渣，居然让刘翠花改嫁。

这简直太欺负人了。

许卫国，咱们走着瞧！

“二蛋，你去哪？”

一辆摩托车在后面叫道。

王二蛋扭头一看，原来是牛铁柱骑着摩托车跟着他。

“二蛋，我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王二蛋婉拒道。

牛铁柱咧嘴道：“二蛋，你不认识路，我正好顺道送你一趟。”

“呃……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啥，我和你谁跟谁呀！”

牛铁柱将摩托车停靠在马路牙子上，伸手招呼王二蛋：“上来吧！”

“好。”

王二蛋上车。

牛铁柱载着王二蛋一阵风似的驶入了乡下田野之中。

王二蛋一副忧郁神色，说道：“铁柱，我想通了，我决定离婚，我不会让翠花受苦的。”

牛铁柱一脸懵逼。

他没料到王二蛋会说出这样的话。

牛铁柱迟疑了片刻，劝说道：“二蛋，你别冲动。既然你选择了和翠花结婚，就应该珍惜彼此。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将来肯定有美好的未来。”

王二蛋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翠花变化很大。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怎么可能，她不还是她嘛。”

“唉……”

王二蛋没再多说。他的妻子刘翠花的改变他看的很清楚。或许这是刘翠花命运的转折点，但王二蛋宁愿她永远保持着以前的样子。他喜欢的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小丫头。而现在，刘翠花的心早已被欲念吞噬，已经迷失自己。

牛铁柱叹气道：“二蛋，这次你遇到困难了，我帮不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留意的，只要有合适的姑娘介绍，我一定帮你把握住机会。”

王二蛋感激道：“那就谢谢你了。”

“客气啥！”

王二蛋回家后，发现刘翠花已经不在了，他连忙询问道：“媳妇儿呢？”

“翠花嫂子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王二蛋松了口气，幸好媳妇儿还没离开。

刘翠花离开，并没有去县城。

她先回娘家，拿了两斤猪肉和半袋白菜，然后去了村口。

村口停了几辆黑轿车。

一辆军绿色越野车的驾驶位门被推开，一名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跳下了汽车，紧随其后的就是他的妻子。两人牵着手朝她走来，看起来恩爱甜蜜。

看到他们俩，刘翠花咬了咬唇，眼底闪过愤恨之色，攥了攥拳头，但是很快便松开了，恢复平静。

刘翠花朝他们走过去。

“翠花，你来了。”

许卫国热情地迎接了上来。

他一把拉着刘翠花往屋里走，“翠花，进屋吧，咱们坐下来说。”

许卫国和刘翠花在桌子边坐下，许卫国倒了杯茶递给刘翠花。

刘翠花喝了一口，问道：“卫国哥，你今天没去县医院上班？”

“请假了。”

“咋回事？你身体出毛病了？”

“没，是我家老爷子病重住院，我得守孝三年。翠花，真是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你爸妈都死了，你就剩下我一个亲人，陪在你身边是我的职责。你好好休息，争取赶紧养好身子。”

“嗯。”

“卫国哥，你饿了吗？我煮碗面条。”

“不用麻烦了。”

许卫国摆了摆手，说道：“我现在睡不着，咱俩出去熘达熘达吧。”

“好。”

“翠花，我记得以前经常去县里赶集的集市卖东西吧。你知道附近哪儿有集市吗？”

刘翠花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有几处。不过都距离比较远。”

“那就去那儿转转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许卫国和刘翠花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然后来到一处集市。集市上摆摊叫卖的人不多，但是吆喝声络绎不绝。

许卫国问道：“翠花，这儿卖什么呀？”

刘翠花说：“卖粮食、蔬菜、布匹和杂货，还有鸡鸭鱼肉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