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之前托他帮忙找尸体的孩童自从来到晖城就下落不明。

没到之前到还给他传过几次信，信中寥寥几语，大致提及的也不过是所遇到的人或事，以及想起了一些东西。

可自从他传信说要前往晖城，时至今日，音讯全无。

那孩童光看那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普通人。

再加上身份成谜，梁明一直对他的存在耿耿于怀。

他之前还跟素染打听过，可素染的一番话，让梁明心神巨震。

“大人，你可知身为鬼魂也是有许多苦楚的，并不是和寻常人所见识到的那般洒脱自如，说我们茹毛饮血，杀人如麻，不择手段，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梁明还记得当时素染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是极为复杂的。

“寻常厉鬼在大仇得报，得偿所愿之后便会投胎转世，厉鬼之下的鬼魂更是无法在人间逗留太久。而且那些有家人供奉祭奠的鬼魂很快便会往生极乐，留下来的，无一不是饱受人间疾苦的可怜人。”

“鬼魂每隔七年，便将遭受一次天道噬心之苦，若是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死的，也便罢了，可若是记不得，这痛苦随时可能让鬼魂形神俱灭，若是熬过去，便能再快活几年。”

“死的久了，至亲之人已不在人世，无碑无陵无人祭奠。吃苦受累惨遭磨难都得自己受着，连自怨自艾的功夫都没有，我们若是不杀人，人就得杀我们了。”

据梁明所知，鬼魂的境界越高，在斩杀之后所能带来的利益也就越大。

说的直白些，像素染这样的摄青鬼在被杀之后，只要有符录记载，就能在京城换一所大宅子，杀的多了，甚至能封官进爵，庇佑子孙。

因此，无论是斩鬼司还是各界散修，几乎都是挤破了头皮的去杀鬼灭妖，以此为生。

就仿佛鬼怪妖魔本就为天地所不容一般。

可梁明对这样的想法不敢苟同。

人也好，其他东西也罢，大善大恶皆有定法。这世界也压根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越是与这些鬼魂接触，梁明就发觉自己越是讨厌人！

那些刚愎自用，薄情寡义，毫无心肝的恶人就连一介游魂魂都比不上！

“小孩？头几个月的确来了个小鬼，那小鬼本事可大勒，甚至以一人之力捣毁了整个拍卖场，你昨儿夜里瞧见的那个拍卖场，还是新建不久的！不过后来那小鬼倒是再也没出现过，他和那鬼王斗法，虽没落下风，但这晖城里和那只鬼王沆瀣一气的大有人在，没准那小鬼也着了他们的道了。”

此时，晖城最中心的那处宅子内，风起云涌。

头顶浓厚的乌云仿佛已经压进了屋檐，闪电在云层中穿行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鬼，你疯了不成？你妄图引天雷劈毁自身，熬不住可就是灰飞烟灭！”

小孩眼神古井无波，眼神淡漠的抬头看着这囚禁他的牢笼，面无表情。

“你们也会怕？”小孩讽刺道。

这段时间以来，他尝试了数百种方法，都没有办法从这些铁笼当中脱困。

而这些人为了防止他逃脱，除了最里面的铁笼勉强可以伸展开手脚以外，外面的铁笼不要钱似的堆了一层又一层。

三丈见方的地下空间里，横七竖八的铁栅栏牢牢的将这小孩儿固定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他的头顶的正上方，是一块血色宝石，宝石上用金漆刻画着纹路，每当外面有雷光闪烁，这宝石上的金色纹路都比之前暗淡许多。

小孩儿不急不躁，目光淡淡的看着立在人群当中的素染，心中悄然变化。

如果他看到没错的话，这个丫头应该是那后生身边的婢女。

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难不成，那后生也已经命丧九泉了？

可就在他瞎琢磨的时候，素染却已经抬手按在了那铁栅栏之上。

“我说前辈，你就别瞎折腾了，你这折腾来折腾去，除了让自己的魂魄越来越虚弱以外，落下什么好了？鬼王大人不是也说了吗？只要那个地方开启，你跟着一道进去，把里头的东西带出来，就自然会放你离开的，这本是一桩互惠互利的生意，何必闹得这般剑拔弩张呢？”

此时的素染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罗纱衣，胸前大片刺绣带着牡丹灵罗，衬的她那张本就冷艳的小脸多了几分妖邪之感。

而在她的身后，那一身暗紫色长袍的鬼王则是抬手抚上了素染的后脑勺，大掌顺着长发，一路向下，入手丝滑，吃尽豆腐。

素染像是早对这般场景习以为常，也不在乎周围人瞧自己的目光，甚是可怜的咋舌道。

“鬼王大人，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困着这么一个小孩，是不是有点太费周章了？你何不用之前的金丝把他捆了？不比用着铁笼子困着他容易许多？”

素染故作懵懂，歪着身子倒在了鬼王的怀里，呵气如兰。

“这别是噬魂门的那些废物搞出来羞辱大人你的吧！你可是堂堂鬼王，怎么会连一个小鬼都对付不了？鬼王大人，你不会是怕了吧？”

孩童的魂魄不全，心智不全，未过十六岁的就算是死后成了鬼，也翻不出什么太大的花样来。

就算是有那么一两只鬼能混出点名堂来，也全是因为走了狗屎运。

眼前的这只小鬼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身形瘦弱，神太无辜。

很难让人产生半点危机感。

那鬼王在听闻此话时，转头看着身后的道士，面色微变。

“都是他们这一群什么都不懂得废物以讹传讹，晖城里，谁能与我一战？就这样的小鬼，我一只手能捏死十个！”

孙长老闻言手中的浮尘抖了两抖。

“阁下言之有理，可毕竟他被困在我们噬魂门，门内难免有不长眼的弟子对他动过心思，这么多栅栏留在此处，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危。等到时机一到，我们自然会将这些东西撤去，绝不会耽误了鬼王大人的好事。”

孙长老说此话的神情极尽讽刺，那鬼王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瞬间一掌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