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霏和纪远清还是走到了清溪村村口。

“哎呀，大侄子，你可算回来了！”纪明一挥手，道：“奏乐！”

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从人群后走上前来，围着纪远清吹吹打打。

纪明又兴奋地挥手，“快放爆竹！”

旁边的空地上，纪远书立即点燃了一长串的爆竹，当即爆竹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一时之间，清溪村的村口热闹得不能再热闹了。

终于，一切归于宁静。

纪明欣慰地拍了拍纪远清的胳膊，眼眶似乎还有点儿泪花，“我们纪家终于出了个有出息的人了。”

“恭喜，恭喜啊……”一众人等纷纷拱手贺喜。

纪远清实在不忍毁了纪明的满心喜悦，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人掩盖。

“大伯，我没中。”

“没中？”纪明笑着道：“你小子可是曲阳县县令亲自夸过的，说一定能中举，怎么可能没中？你怕不是开大伯我的玩笑？”

“县令大人什么时候说过？”纪远清问，县令大人虽然说过，但他从未对其他人说过，大伯怎么会知道？

纪明道：“前些日子，我同县衙的师爷喝酒，他说的呀。”

纪远清苦笑：“大伯，我真的没中举。”

“真的没中？”

纪远清摇摇头。

纪明脸上的笑直接隐去了，“你小子真是——”他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江云霏，怒声道：“出去赶考，还带女人去，难怪这么晦气，板上钉钉的事了，还搞砸了！女人误事！”

纪远清忍受着自尊心受挫的难受，道：“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跟云霏没关系。”

纪明冷哼了声，这个时候了，还帮着那么一个野丫头跟自己唱反调！

“都撤了，撤了。”纪明见围满了村民，高声道：“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纪明脚下生风，急急忙忙地走了，海口都夸下了，结果没中，真是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围成一堆的村民纷纷散开来。

一些向来与纪远清不对付的青年，阴阳怪气地道：“切，还以为多了不得了，没想到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庸才就是庸才，永远成不了天才。”

“就是，地里刨食的，还想中状元？当大官？真是痴心妄想！”

江云霏实在听不下去了，冲了出去，凶悍地吼道：“说什么呢？没考中关你什么事？又没吃你们家大米！就算没考中，也比你们大字不识一个强，一个个就晓得在家啃父母的肉，喝父母的血，还有脸说别人了？”

这群人正是村子里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平时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读书认字，还考中秀才的纪远清，是他们最瞧不顺眼的。

毕竟同样大，甚至纪远清还比他们小，凭什么他纪远清就高人一等！前途似锦了！

“我们回家。”江云霏拉住纪远清的手，拉着他一路疾走回家。

刚到家门口，李氏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纪芷柔也在一旁。

李氏满脸笑容道：“方才听见村口有敲锣打鼓声，还有爆竹声，我就晓得是你们回来了。”

“娘。”纪远清努力想挤出笑容来，可真的笑不出来，“我没中。”

李氏听罢，脸上笑容未减，“没中就没中啊，哭丧着个脸作甚？快进屋去，给你们两个准备了酒酿圆子，吃了解乏。”

“哎。”纪远清轻声应着，满心不愉快，瞬间散了。

院子里，几人坐在桂花飘香的桂花树下，吃着酒酿圆子，什么烦心事都没了。

……

烟熏缭绕的厨房里，金氏手忙脚乱地生火，蒸灶上刚做好的一锅馒头。

烧的柴是湿柴，火没点燃，倒是烧了满屋子的烟雾。

“咳咳……”金氏被呛得猛咳嗽，一张白脸咳得嫣红。

纪芷蕙走到厨房门边上，让烟雾逼得站在门口，也不走进来。

“哎，吃的好了没啊？这都过了饭点了。”纪芷蕙也不喊娘，凶巴巴地道：“真不知道我爹看上你哪点了？连个饭都不会煮。”

“快了，快——咳咳……”金氏又让烟呛着了，眼睛也比熏得直冒眼泪，“这个柴是湿的，点不着。”

“那你不知道砍干的柴回来吗？快点做吧，我饿着了不要紧，可别把祖母饿着了，她老人家禁不住饿。”纪芷蕙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芷——”金氏想说让纪芷蕙帮忙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捡起地上的竹筒子，塞到灶里，用力一吹，火终于烧起来了。

金氏在厨房好一阵忙碌，终于把午饭做好，端上了桌。

大房一家坐定，开始吃饭。一旁金氏抱着哇哇大哭的大宝，连筷子都没法沾道。

金氏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孩子哭闹得厉害，她不得不先哄孩子。

等婆婆孙氏吃完了，金氏立即如获救星道：“娘，您帮我抱一会儿大宝吧，我好吃个饭。”

孙氏往后一退，伸手按了按腰骨道：“最近我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邻村的赤脚大夫瞧过了，说不能抱重物，更别说我这个胳膊也疼得厉害，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哎哟哟……又疼起来了，不行了，我得去床上躺一躺。”

孙氏扶着腰，一阵呼痛的回了房间。

金氏看着孙氏离开的背影，半天没合拢上张大了的嘴，娘怎么能这样？早上她还瞧见娘去三房家里抱了一床新棉被回来，那被子可比大宝重得多了。

纪明吐掉口中的鱼刺，丢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看着金氏道：“娘年纪大了，为这个家，没少操劳，你别什么事都叫娘做。”

“我，我没有。”金氏瞪大了眼睛道：“我就是忙了一早上，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抱着大宝没法吃东西，所以想让娘帮我抱一抱。”

纪明道：“咱娘有腰疼的老毛病，她腰疼，怎么还能抱重物？你就不能哄睡了大宝，再吃饭？饿一会儿怎么了？又不会死。”

纪明不悦地丢下手中的手帕，推开椅子，扬长而去。

金氏呆了好一会儿，才让大宝的哭声拉了回来，“哦，大宝不哭，不哭。”

怎么哄，大宝就是哭个不停。

“芷蕙啊，帮娘抱抱你弟弟。”金氏递了大宝过去道：“你弟弟就是饿了，要吃奶，可我现在饿得慌，没奶喂。”

“我可不会抱孩子。”纪芷蕙丢下一句话，逃也似的跑了。

不用问纪远书，他姐纪芷蕙刚起身，他也跟着一快走了。

金氏望着桌上空空如己的菜碟，肚子里唱了一出又一出的空城计，怀里抱着的娃还在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