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穿得很朴素，又面黄肌瘦，年纪看着也大，若不是颇为生计，又怎么会挑菜出来卖？

“婆婆，你的菜怎么卖？剩下的我都要了。”江云霏决定把老婆婆剩下的菜都买了。

这几把小白菜还算新鲜，买了回去晚饭炒着吃。

“不要钱，都送你。”老婆婆慈祥地笑着说：“就感谢你扶我起来，要不是你，我半天都起不来。”

江云霏主动用担子上缠绕的麻绳把几把小白菜绑在了一起，然后付给老婆婆十文钱，拿了食盒就赶快走。

“哎，姑娘，你给多了。”老婆婆挥手大喊着。

江云霏装作听不见，加快脚步往家里去，既帮助了老人，晚上的青菜也有了着落，真好！

不过幸好家里的那一个小菜圃没种小白菜，否则回去李氏又得念叨自己了。

刚走到自家巷子门口，就听见身后想起纪远清的声音，“云霏。”

江云霏转身，只见纪远清着急忙慌的向自己跑来，满脸焦急，连气都来不及喘就问：“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随便逛了逛。”江云霏示意了下提着的食盒，笑道：“我给你们买了豆花，还是热的哦。”

“呼……”纪远清长松了一口气，伸手接过食盒，拉着江云霏的手往箱子里走，“下次再跑出去，记得跑慢点，等等我，害得我到处寻你，都快急死我了。”

“好。”江云霏咬唇笑道：“不过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会走丢。”

纪远清猛地停住脚步，江云霏猝不及防地一下撞上他宽阔的后背，诧异抬头：“怎么了？”

纪远清转身过来，神色十分凝重地看着江云霏：“你跑出去的那一刻，有没有想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才没有。”江云霏紧握了握纪远清的手，“我干嘛不回来？这里可是我家，我相公还在这里，我能去哪里？”

纪远清倏地拥住江云霏，黑眸中充满紧张，极力控制着情绪说：“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放心，我会好好跟娘说，让她以后别再阴阳怪气。至于三叔他们，我会尽快给他们寻一个屋子，让他们搬出去。”

“不用。”江云霏笑了笑说：“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也不能让大家都来哄我高兴，让大家都来围着我转。放心吧，我平时装乖巧些，努力不跟他们起冲突。尽量家和万事兴。”

“可三叔他们——”

“好了，就这样。芷晴才去了没多久，他心情不好，我不该跟他一般见识。”江云霏想，她就再大度一点点，就一点点。

李氏和三叔再踩她的底线，再对自己阴阳怪气，她就是使劲吹枕边风，也要让纪远清给他们好看。

江云霏从纪远清怀中出来，拽着他往家里走：“快点回家吧，豆花再不吃，就冷了。”

纪远清低头看着江云霏跟自己手紧握的纤纤玉手，眼底闪过无奈，看来他在脑子里想过无数种解决三房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至于他娘，她再这种态度，不仅云霏受不了，他自己也要受不了了，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闹腾，难道雷更夫不接受她，是云霏的错吗？

江云霏回去后，向三叔和李氏赔礼道歉了一番，又端上热乎乎的豆花，说了许多好话，这才让李氏和三叔脸色好了许多。

纪远清一旁看着心疼，也耐不住自家娘子心胸宽阔，想出头都没机会。

楼上，纪远清郁闷的翻书，江云霏走过来同他说话，他也闷声应着。

“哎呀，事情都过去了，再说家和万事兴，你别皱着一张脸啊！”江云霏凑过来，伸手搓着纪远清的脸，笑着说：“来，笑一个！”

纪远清往旁边躲，江云霏偏偏揉着他的脸不放，无奈，只好露齿一笑。

“这样才对嘛！”

纪远清烦躁地放下书：“你不生气，可我心疼你。”

“真的？你心疼我？”江云霏笑问。

纪远清伸手握住江云霏的手，拽到自己心口处，用力按了下去，让她的手触碰自己的心口，漆黑的眸子望着她说：“是，心疼得快死了。”

江云霏顺势挤到他坐的那张椅子上，靠着他的肩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受得这点委屈算什么？我啊，是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别人过日子。只要你不欺负我——呃……”

说到欺负这字，江云霏意识到什么，赶紧转了话锋说：“你不给我委屈受，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唉……”纪远清双手摩挲了江云霏的胳膊几下，说：“你在这里坐着，不许下楼，听见没？”

“啊？”

纪远清说罢就下楼了。

江云霏好奇地趴楼梯边缘往下望，只隐约看见纪远清一点身影。

纪远清下了楼，看着自己亲娘李氏，直奔主题道：“娘，我有话跟你说。”

堂屋里，李雪花婶子也在，两人在楼下烤火说说笑笑的。

纪远清这突然下楼来，还冷着脸，李雪花吓得打了个哆嗦，恨不得赶紧回家去。

“怎么了？”李氏奇怪看着纪远清。

纪远清望了李雪花一眼：“雪花婶子，你先回家吧。”

“好好，我这就回去。”李雪花收拾了自己纳的鞋底，赶紧溜了。

纪远清去关了门，在李氏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怎么？你要教训你娘？就为了你那娘子？”李氏猜出了纪远清这样正经同自己说话的原因。

“你不能因为雷更夫的事情，就迁怒于云霏。”纪远清果断极了，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这样被挑明，李氏犹如失去了遮羞布，一下恼羞成怒，她怒而呵斥道：“儿啊，我们娘俩十几年来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你如今非要为了你那娘子，打你娘的脸吗？”

“娘。”纪远清面容严肃道：“儿子不是要驳你的脸面，儿子只想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雷更夫搬走，不愿意接受你，是娘你自己的问题，跟云霏没关系。

“云霏避子的事情，我也跟你说过无数次了，是我让她喝的避子汤，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的，我不想孩子太早生出来跟着我受苦。”

“你是觉得我为了这两件事，故意跟云霏过不去？”

纪远清没正面回答李氏的话，只道：“云霏虽然是我用十两银子买回来的没错，可这么些年，她为家里做了那么多事，甚至头两年连我的学费和我们家的家用，都是云霏辛苦赚来的，她早就不欠我们家的了，她随时都可以走。”

“可她没走，那是因为她把这个家当做她自己的家，把您当做亲娘。您非要说那些话，寒她的心吗？”

李氏气得不轻，身体都发抖了起来。

纪远清突然起身，跪在了李氏的面前，目光坚定道：“从今往后，您再对云霏说一句伤害她的话，那就是诅咒您的儿子我，说一句，您儿子就少一年寿命——”

啪！

李氏狠狠打了纪远清一巴掌：“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你给我滚！”

李氏骂完，一直哭，哭得厉害，但也克制着哭声大小，免得传了出去。

纪远清拜了拜李氏：“娘，是儿子不孝，让您失望了。”

说罢，他起身来，径直上了楼，见江云霏在楼梯口站着，笑了笑说：“放心吧，娘没事，我也没事。”

江云霏抓着他的手腕，久久都没松开，她知道纪远清跟他娘的感情有多深厚，十几年来母子俩相互扶持，感情十分深厚，纪远清却为了她，同李氏相悖。

“睡觉吧，明日我还得进学呢。”纪远清笑着揉了揉江云霏的长发，听见楼下李氏的哭声，也硬着心肠，当做没听见。

“嗯。”江云霏点头。

……

翌日，纪远清翻了个身起来，缓了半天，精神头才回来。

昨晚李氏哭了多久，他就失眠了多久，到底是他亲娘，他也没法心安理得的睡觉。

“云霏，起床了。”纪远清伸手推了推还睡着的江云霏。

江云霏一动未动，纪远清无奈笑了笑，只得先起身穿好了衣，又束了发，这才来唤江云霏。

然而唤了好久，她都没有反应。

纪远清一时急了，伸手一摸江云霏的额头，滚烫得厉害！

“云霏，云霏……”纪远清加大了力气摇晃江云霏，江云霏这才有了一点意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声音微弱而沙哑地道：“嗓子好疼……”

“你等等，我下楼给你倒水喝。”纪远清下楼，去厨房别人家的锅里舀了热水，上楼喂江云霏喝下了。

他伸手摸着江云霏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当真烫得厉害。

“我送你去医馆。”纪远清拿了江云霏的衣裳过来，要替她穿上。

“唔……”江云霏满脸痛苦地摆了摆手说：“我晕得厉害，我不起来。家里的柜子里有之前开的退烧药，你给我煮了，我喝一贴就好了。”

“好，你等着。”纪远清替江云霏掖好了被角，急急忙忙地冲下楼。

正好碰见李氏起床出卧房，她奇怪问了句：“怎么了？”

“云霏发烧了，我给她煎药。”纪远清翻箱倒柜一顿找，找到了之前开的中药。

李氏走过去，面上别扭道：“你等下还要去进学，先去洗漱，药我来煎。”

纪远清却拿着药往外走，道：“不急，去晚了也没事，还是我来煎药吧。”

李氏一口气堵在心头，难道她还会下毒毒死了自己儿媳妇不成？还不信自己了？

这个臭儿子，白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