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逐渐近了，那些暴民终于蔓延到江云霏的家附近了。

“啊……”有女人尖叫的声音，更有小孩哭叫的声音，所有的这些声音混合到一块，叫人听了感到压迫，喘不过气来。

江云霏和李氏屏息藏在床底下，李氏瑟瑟发抖着，颤得厉害。江云霏不禁起了怜悯，伸手握住了李氏的手，李氏没有甩开反而紧紧握住江云霏的手。

“汪汪……”团子在巷子里大叫，它体型庞大，被纪远清带去了巷口威慑暴民。

听着声音，应该是暴民就在巷子口了。

紧接着是一阵嘈杂声，“别过来”、“不想死赶紧滚”等等声音混在一起，听得不大清楚，但能感觉到形势紧迫。

江云霏深呼吸着，屋子里静得只有她和李氏的呼吸声，纪远清让她藏好不要出去，她得藏好了，否则出去也是给纪远清添乱。

终于，骚乱声逐渐远去，自家的门有开锁的声音，听脚步声的节奏，便知是纪远清的声音。

江云霏和李氏从床上爬出来，俩人往楼下去，果然见进屋来的是纪远清。

“远清，什么情况啊？”江云霏高声问。

纪远清反手栓上了门，往楼上看来说：“方才那些暴民抢掠到我们这，让齐修和他的人击退了，我们暂时安全了。”

“你有没有受伤？”江云霏担心下楼，用目光打量了一番纪远清。

“我没事。”纪远清摇摇头，拉着江云霏的手，眉头紧蹙说：“曲阳县算是彻底乱了，这些人虽是退了，但是说不准之后还会回来，太不安全了。”

李氏也下楼来了，一脸惶恐道：“我们这里就是个小巷子，又什么好惦记着。”

咚咚！

自家的大门被敲响了两下，李雪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一向风风火火的声音变得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玉兰，你们在家吗？”

“在呢，”李氏赶紧去开了门，李雪花婶子一下蹿了进来，满脸惧色地望着纪远清问：“发生什么事了？方才我们在家听见那些声音也太可怕了。”

“啊……”远处又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传来，李雪花惊得差点没跳起来。

李氏替纪远清说了一通来龙去脉。

李雪花更是惊得瞪圆了眼睛：“这，这样危险，我们还呆在城里做什么？赶紧跑了出城，各自回老家去，老家这么偏，这些暴民总不可能——”

“这会儿大街上都是人，怎么出去呢？”李氏说：“你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呢？你放心，现在巷子口有人守着，他们那些人肯定是闯不进来的。”

“啊啊……”这会儿又响起女子的尖叫声，就在很近的地方，声音听得很清楚，她还在说：“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不得好死，啊——”接着就没声了。

江云霏听这声音不免发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纪远清的手，离他更近些。

李雪花婶子深望了江云霏一眼，说：“云霏啊，你快去厨房刮一些锅灰来涂在脸上，这年头啊，唉……对女子便是如此不公！”

李雪花摇头丧气地回自家屋里，去叮嘱自己那儿媳也在脸上涂锅灰。

纪远清听了李雪花的话，视线落在自己娘子身上，忙拉着她上楼，去寻了一身自己的衣裳来，说：“快，你换上我的衣裳，做男子打扮。”

“嗯。”江云霏乖巧点头，马上就解裙带换上男装。

纪远清见自家娘子过于貌美的容貌，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便又下楼去，向李雪花婶子说的那样，去刮了些锅灰来，自己亲手涂在江云霏的脸上，把江云霏那张小脸涂得乌漆嘛黑，简直不能看。

“这样才好。”纪远清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见江云霏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假小子，这才放心下来。

江云霏照着镜子，揉了揉自己面如锅灰的脸：“你下手未免太狠了吧，我这张脸都要全变黑了。”

“有吗？”纪远清在她身后俯身下来，同她视线平齐地望镜子里的人，说：“我觉得正好啊。”他又说：“这些日子你和娘都别出门，在家好好呆着。有什么需要买的，让我去买就成。”

“嗯。”江云霏点头。

天黑了，整个曲阳县都陷在一片火海之中，骚乱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齐修带着他的兄弟亲自在巷口坐镇，纪远清反栓了大门，带着团子在楼下守着，江云霏和李氏在楼上睡觉。

在这样乱又令人恐慌的情况下，江云霏和李氏又如何能睡得着？

点了一盏油灯，两人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着对方。

“芷柔他们会不会有事？”李氏终于说话了，“听那丫头说他们家住的还不错，怕是很容易让这些暴民盯上，真令人担心啊。”

“没事的。”江云霏宽慰道：“之前不是让人给她送话了吗？就连芷蕙他们那，还有年叶他们那里都让人去了话，他们肯定有准备。”

“希望是这样，这些人也太可怕了，也不只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怕是从阎王殿钻出来的吧？像我们平常普通人家哪有他们这样凶狠。”

江云霏没接话，只在心里道：凭谁被逼急了，都会变成魔鬼的。

骚乱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江云霏和李氏都有了睡意，两人拥着被子睡去了。

楼下的灯影下，团子趴在窝里睡得正香，纪远清依旧打起精神来守夜，即便院子外有齐修的人守着，他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家是他的，他怎么也要拼尽力气保护。

“汪汪……”江云霏被一阵狗叫声吵醒，人还未彻底醒来，就听见纪远清快速地上楼来，走到床边把她和李氏晃醒了。

“快起来，屋子着火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纪远清一边喊一边拿厚重的棉被扑灭蔓延到窗帘子上的火。

“怎么会这样？”李氏完全吓傻了，呆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江云霏反应极快，翻身起来穿鞋，她们原本就是穿着外衣睡觉的，为的就是防止突发状况。

她极快地从衣柜里翻出银票和银两，往自己衣服里塞，自己衣服塞不下就去塞纪远清和李氏的袖子和衣服。

包袱是不能带的，这逃跑的路上带个包袱，免不了叫人给拦了。

“我的银子，我的银子。”李氏急得大喊，想起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银子。

火势飞快地蔓延着，一会儿就烧进屋子里来了。

“别拿了，快走。”纪远清和江云霏十分有默契的，拽着李氏就往楼下跑，一直跑出屋子里。

李雪花他们家和对门吴三花家的屋子也烧了起来，大家都从屋子里跑出来，一个个狼狈至极。

“怎么会突然着火？”吴三花尖叫着，她仅有的一点私房钱一把火全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