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天还是黑的。

纪远清一家所有人都被五花大绑，被强制踢膝盖跪在了刑场上。

冯县令穿着官服，被挟持坐在监斩的台子上，四周所有官差都换成了顾明朗的人。

现在天没亮，刑场四周还没有老百姓。

纪远清跪在地上，脊梁挺得很直，被看押多日却一点也不显狼狈。

他在观察四周，在等顾明朗的出现。

天渐熹微，顾明朗姗姗来迟。

他漫步走到刑场上，一个个地看过来，最后停在了顾明朗的身前。

顾明朗伸手扯了堵住纪远清嘴的破布，笑容极其得意地说：“纪大秀才，做阶下囚的感觉如何？”

“别有一番滋味。”纪远清笑了笑道：“顾弈秋，为了今天，你还真是机关算计啊！把我们这些真心待你的人，骗得团团转。”

“真心待我？”顾明朗满脸不屑：“你们害死了我的家人，还说什么真心待我？真是可笑。”

“当时的情况，我们也是为了自保，揭发的也只是白家，至于你家那是被官府查出来的。”纪远清道：“这件事根本的错就在你爹不该贪财，去做这种伤天害理——”

纪远清被顾明朗砸了一拳头，打断了话。

这一拳头很重，纪远清的脸颊立即起了乌青，他吐出一口血来，道：“你怎么说从前也是个举人，该分得清楚是是非非。你若真要报仇，就冲着我来。你们家跟白家的事，是我揭发的，跟其他的人无关。”

“我妹妹又何其无辜？他们放过了她吗？”顾明朗目光阴冷地看着纪远清，双手紧握成拳头：“所以，我要让你和你的家人，给我妹妹陪葬。你放心，你下了黄泉之后，不必担心没有人陪，等我解决了你们这些人后，我自会去找江云霏，送她下去给你作伴。”

“那芷柔呢？她也是我们纪家的人，你打算如何待她？”

“她算你们纪家什么人？你们都搬到曲阳县来，过吃香喝辣的生活，留她一人在清溪村照顾疯了的亲娘。”顾明朗说：“她不是你们纪家人。”

“呵呵……”纪远清笑了，笑得讽刺：“她是不是纪家人，得让她自己来说。你说她要是知道你这样对待她的家人，她会有什么反应？”

“她不会知道的。”

“这样的事能瞒得了一辈子？”纪远清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也不会放过我们，但求你放了牛大武夫妻二人，他们甚至都不是纪家的人。杀了我们纪家那么多人，又何故再多两条无辜的人命。”

顾明朗面无表情，丝毫不为纪远清的话所动。

“他们夫妻俩有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有两个等着他们赡养的老人。”

“废话少说，我既然连你们纪家的孩童都能，又多三条人命算得了什么？?”

纪远清道：“你就不为你没出世的孩子积一积阴德？”

“我这是为他祖父和小姑报仇，老天爷是不会责怪我的。”

顾明朗不欲与纪远清再多说，他转身走向冯县令道：“等天一亮，曲阳县的老百姓都围过来时，你下令斩了他们。”

冯县令满脸为难：“不能吧，这哪有大清早就杀人的？”

顾明朗一个利眼瞪过去，冯县令吓得立马缩成了团，他拿着一旁的签，眼神慌得无处着点，看来今日不是纪远清他们死，就是就是自己死了。

天亮了，有百姓来菜市口卖菜，也有来买菜的，一见菜市口这样的情况，通通都围了过来。

大家都在小声的议论，各种猜测。

“这是怎么啦？”

“一大清早的，连个告示都没有，就砍头啊？”

……

“让一让啊，”李雪花拖着一同来买菜的儿媳陈兰芝来瞧热闹，挤进来一看吓一跳，“哎哟喂，怎么是他们？”

“怎么？你认得他们？”一旁的人都看向了李雪花。

李雪花激动得道：“我怎么不认识了？他们可都是好人，怎的一段日子不见，怎么成这样了？”李雪花一眼看到站在县令大人手旁的顾明朗，更是看不懂了，扯着自己儿媳道：“你看那不是芷柔的相公吗？他怎么站在哪里？自家的岳父和亲戚都要斩首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是吗？”一旁围观的老百姓看得一头雾水。

没人给李雪花回答，官差们把刑场围得水泄不通，没人闯得进去。

甚至同纪远清说好，要前来营救的刘棱等人也藏匿在人群中观望，不敢轻举妄动。

“天亮了，该行刑了。”顾明朗嘴唇轻启道。

“呃……”冯县令还在疯狂地纠结，他是选自己的命？还是选要传宗接代儿子的命呢？

他的命值钱啊，死了的话这辈子就白折腾了，可儿子死了的话，他不一定能再有儿子，本来他就是老来得子。

“怎么？”顾明朗看过来道：“世伯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

“当，当然不是了。”冯县令伸手拿上了签，颤颤巍巍地举到半空，正准备要扔了。

“等一下。”人群中突然暴喝一声，顾明朗目光猛地收紧，哪个不要死的人敢来拦？定眼一看，竟是李雪花和陈兰芝婆媳二人。

李雪花和陈兰芝各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包子往里面闯进来，官差拦着，李雪花泼辣地大声道：“这人都要死啦，连最后一顿都不让吃了吗？”

“你看这？”冯县令看向顾明朗，顾明朗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这个李雪花最是难缠，若不同意，怕是要闹得个没完没了。

“快点吧。”冯县令见顾明朗没作声阻止，赶紧挥手示意李雪花她们进来：“你们都快些，别耽误了本官的时辰。”

李雪花是真心实意来送别的，一个个给他们喂饱喝足了。

“玉兰妹子啊，你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啊？我真是吓都要吓死了。”李氏狼吞虎咽地吃着肉包子，张嘴想说什么，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来来，大哥，你们也吃点肉包子。”陈兰芝十分热心地给砍头的几位大哥送肉包子吃，还说：“待会儿你们下刀可得利落些，让他们少受点罪。”

这大清早的就让人喊来砍头，早饭都还没吃，这会儿热包子主动送上门来，几个砍头的大哥也没拒绝，一口一个肉包子，连吃了两三个。

“好了好了，赶紧走。”顾叔见她们一直在拖延时间，赶紧出来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