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心里揪成一团，叶传一刚正铁面，本是一件好事儿，只可惜有些时候需要睁一眼闭一眼的时候，他却不懂得变通。

“叫什么？”文清站在那男人面前，轻描淡写的问道。

“李三儿。”那男人被问的显然有些不耐烦，他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后紧紧闭上了嘴巴。

“说说吧，从哪儿弄来的*？”文清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三听见*四个全身一颤儿，他惊愕的望着文清，迅速的低下头，假装听不懂。他狠狠的摇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个过路的，看这儿围着一群人，以为有什么热闹的事儿，进来凑个趣儿，谁知就被你们抓起来了，快放了我！”

叶传一一怒，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还扯谎，你在哪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不是你趴在墙根儿地下听卫长官讲话，你还敢不承认？”

文清微微一摇头，挑挑眉，向叶传一微微一扬下颚：“搜搜他的口袋里，看看有什么？”

叶传一蹲下身，把手伸到他的衣服口袋和裤子口袋里翻了个遍，只翻出一方白色的棉口罩。叶传一有些尴尬，他抖了抖那方口罩，干咳了一声。

李三儿一见，顿时来了脾气，他挣扎着便要站起来：“你看我就说我什么有没有，你们不信，没头没脑的抓了我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事儿可没完，你得出去给我证明证明。要不街坊邻居以后还怎么见面？”

“你吵什么！？闭嘴！”叶传一皱起眉，在李三的背上踢了一脚。

文清从叶传一手中接过那口罩，凑近鼻尖儿闻了闻，除了汗水的咸味儿，还有些许*的气息。文清笑道：“破案了。”

“怎么？”叶传一凑过来，细细看了看那口罩，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你现在让老百姓散了，再让人在附近找找，看看他把胶皮手套扔在了哪里。”文清蹲下身，在李三儿的脸上轻轻一扇，手虽然不重，却也让他打了个激灵，文清温然笑道：“你那倒霉催的主子没告诉过你，小爷儿是什么来头？”

她早就习惯了硝烟和战火，闻闻空气里的味道，看看爆破的废墟，便能猜出用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子别过头去，不敢看文清的神情，他摇摇头：“不懂。”

“因为是硝酸*，所以你在进行爆破的时候，必须使用胶皮手套和口罩，其实还应该有一副眼镜，不过看你这身装扮，你应该没有带眼镜。毕竟粗布麻衣的配上一副眼镜实在太扎眼了对吧？”文清将口罩装进了一方油纸里，紧紧包住，交给叶传一收好。李三儿还在装傻，文清继续说道：“你至少是个专业人才吧？起码经过一些训练，不然，怎么能爆破的这么干净利落？”

李三闭紧嘴巴，死不承认，文清转而对叶传一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叶传一一招手，两个扛枪的警察跑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把李三儿牢牢看住。

叶传一跟着文清走到废墟旁边，才问道：“什么事儿？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文清长长舒了口气，踌躇片刻，才开口问道：“咱们算是朋友吧？”

“算，怎么不算？”叶传一压压帽檐儿，恬然笑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明说了。”文清抿抿鬓边的碎发，看似不在意，但她心里已经是雷霆万钧，她正踩在薄冰上，虽是都有落水而死的可能性。“你坏了我的事儿，不仅是我，而且是副市长的大事。”

叶传一一听，不由得长大嘴巴，他指指自己，不敢相信的望着文清：“我？怎么？我没有……”

文清一伸手止住了他的辩解，继续说道：“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副市长推行了实业救国活动你知道吧？现在的情况是，富商们参与了这项活动的全都受到了巨大的损失，你今天抬出去的那个老头，他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本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商贾，但现在他已经赔的倾家荡产。政府的公信力已经荡然无存，但始作俑者，却是白家。现在白家气焰嚣张，政府为了保证四十四团驻军在屏城的实力，不得不替白家背黑锅，你明白吗？”

叶传一缓缓的点点头，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你抓的这个人，就是白家人派来的，而且这其中还有我不能告诉你的复杂关系。我知道你有背景有实力，但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儿上，你不要把这事儿闹大。如果你喧嚷出去，老百姓就会明白，是白家人坑了人还要杀人灭口，到那个时候，白家狗急跳墙，要政府怎么办？”文清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样子，不过是替他被个黑锅，然后警告他而已，你若是捅了出去，激起民变，到时候控制都控制不住，白家一怒，再造成什么血案屠杀，大家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叶传一默默的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封锁消息。”

“站住！”文清叫住了他，郑重的望着他：“叶副局长，我希望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还有就是，那个老头如果死了，也不要张扬，只是悄悄告诉我。”

叶传一不大明白，但他还是决然点点头：“卫长官，我知道了。”

“报告！”一个背着枪的警察跑了进来，他的手里掐着一对儿黄色胶皮手套：“报告长官，找到了，就在城隍庙的后身儿。”

李三儿一见登时腿肚子发软，尽管他坐在地上，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去敲腿，敲个不停。

“怎么着，腿麻了？”文清笑着把胶皮手套在他面前抖了抖：“这就是你带过的吧？”

“不，不是……”李三儿不去看那手套，而是低着头望着地面上的砂石土块。

“看来你的主子是真的没告诉过你我是谁，”文清收了胶皮手套，拍拍手，似是在聊闲天儿一般说道：“我记得还在北安城的时候，抓了个要犯，那家伙嘴巴严实的很，怎么打也不肯招供，我就对审讯的说，你打他干什么？交给我，管保他一下午就什么都说了。”文清吃吃的笑出声，低下头问道：“你猜结果怎么着？”

李三儿咬咬嘴唇没有出声，他仍旧低着头不说话。文清笑道：“还没到半个小时，她就什么都告诉我了，想不想知道她都遭遇了什么？你想不想也尝试尝试？”

李三低着头装死，文清一脚踢在他肩膀上：“说话？”

李三儿仍旧不吱声儿，文清摇摇头，看似无奈的说道：“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就不多说了，多说无益，不如实打实的做点事儿。你见过满清十大酷刑吗？小刀子割肉，一片一片儿的把肉割下来，但是人却死不了，他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血往外淌，看着自己的骨头漏出来，或许还能看见自己的内脏。”

李三的身子开始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颤抖，不知过了过久一股腥臭的液体从他的裤腿流了出来，他竟然吓得尿了裤子。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李三抬起头，他的五官纠结在一起，成了千沟万壑的干枯地面，他大声嚷道：“是白御城，是白御城让我干的，你要杀就杀他，跟我没关系。”

“说清楚，他都让你干什么了？”

李三大为沮丧，他几乎带了哭腔：“是白御城，他让我用硝酸*去吧老三爷炸死，他说姓卫的爱找事儿，三爷被姓卫的带走，必然要对白家不利。说不定还要让三爷去做证人，要是白家占用工厂地面的事儿宣扬出去可不得了。你把三爷做掉，这事儿干的果然漂亮的话，银子钱少不了你的。”

啪啪啪啪，文清鼓了几下掌，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微型录音器，按下一个按钮，李三儿的话一字不差的录的清晰完整，李三睁大了眼睛，他颓然坐在地上。

“说说你吧，专业人才，你是什么来头，是中国人吗？”文清冷笑一声，不等他回答，便转身离去了。

走到外面去，围观的百姓早已经散去了，盛夏的日头热辣辣的像是下火，文清摘下帽子遮住脸，坐进了车子。车子里闷热的如同蒸笼，让人喘不过气儿来，可也是，从回到屏城以后，也很久没有喘过气儿来了。

刚一进房间，卫设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文清忙接了起来，卫设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听得出他的心里也焦急不安：“那老头儿怎么样了？”

文清抿抿嘴，她心里也在打鼓，但她心里清楚的很，八成是没得救，白家出手也不是轻易会留下活口的，但她还是挤出一片笑容道：“爆炸是白家人故意为之，但值得庆幸的是，老头缓了过来，在医院检查一遍，到底是命大，只是砸伤了腿，房子塌下来的时候两面墙撑起了一块小空间，脸和上身儿都没伤着，他在医院里吊了两瓶药，便缓了过来。”

她的谎话说的顺口，卫设也没有怀疑，他只应了一声，但如释重负：“这就好，记住了，白家那边一定要稳住了，另外要多派人，保护这个老头，千万别让他死了，要严防那些企图搅混水的人钻了空子。”

卫设没有多说，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言则鸩一推门走了进来：“听说你去了城隍庙？”

文清微微一笑：“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看来我有必要在搞个清君侧了，看看是谁的嘴那么快，这种人得赶紧割了舌头。”

言则鸩摘下军帽，放在说上，他倚在沙发上，面上有些不悦：“你少冤枉别人，这点儿事儿我还需要弄个奸细？”

文清摇摇头，调笑道：“那可没准儿，您言少可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漫说是一个奸细，就是十个八个都是没准儿的。”

言则鸩没有说话，他屏住呼吸，仔细的凝视着文清的脸，他好久没有这样专注的观察一个人了。文清被他看得脊背生风，有些不自在的站直身，没好气的问道：“你看什么？”

言则鸩摇摇头，面目失落的说道：“我好想不认识你了”

“我们都长大了。”文清有些惆怅，她勉强挤出一点笑，温然说道：“必须要面对这个社会了。”

“你变了。”言则鸩亦有些难过，自从文清走后，他时常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样子，那个感觉很特别，他站在文清面前，只觉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孩周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那是一种不服输的锐气，她敢于向一切不平说不，敢于反抗，她的眼睛里写着不屈服。那时他不明白，不懂得维护和珍惜，现在明白了，可惜太晚了。

“我的心没有变过。”文清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从来没变，永远不会改变。”

当当当，挂钟敲了三次，言则鸩抬起头，望见马不停蹄的秒针。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他们在一点点变化，过去的一切找不回来，将来的一切没有希望，他感到恐惧。（未完待续）